宋婉婉坐在房間里不緊不慢,根本就不著急出去,對著銅鏡描眉理發,一邊還漫不經心的問:“他們倆有沒有說話?”
宋嬤嬤搖了搖頭,無奈道:“夫人,您太心急了,少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如果逼得太緊,得不償失就不好了。”
一聽到這話,宋婉婉就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她將手中的眉筆重重的拍在梳妝臺上,眉目陰沉的怒道:“我之前就是逼得太松了,這臭小子越發的不像話,我看,他就是打算不成親,不娶媳婦了,那怎么可以?我的大孫子到現在都沒影呢,哪怕,他先給我送一個啊,讓我玩玩,以后,他愿意去哪,干什么去,我才懶得管他呢。”
“再說...”說話間,宋婉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是溫溫柔柔的一笑,將眉筆重新拿到手中,一下,一下的描摹著自己的眉形:“有的時候,不逼他一下,他還真當老娘沒脾氣呢。”
宋嬤嬤面對著已經人至中年的宋婉婉依舊霸氣側漏的語氣有些無奈了:“夫人,慎言。”
宋婉婉傲嬌的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沒再說話。
等到穿衣妥當后,宋婉婉裊裊的從房間里走出來,卻只看見情緒低落的吳宣雅站在廊下,輕抿著嘴唇,目光低垂至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臭小子不見了人影。
左右看都沒找到。
“吳姑娘,我那不孝子去哪了?”
吳宣雅連忙抬起頭,走過去,“伯母。”
宋婉婉有些不滿的拉過吳宣雅的手,嘴里還不忘怒斥那個不孝子:“那個臭小子跑哪去了?我不是讓他在這里等嗎?怎么不見了?”
吳宣雅有點委屈的扯了扯嘴角,小聲說道:“剛剛前院跑進來一個小廝,跟狄公子耳語了幾句,狄公子就跑了。”
吳宣雅是絕對不會說,她剛才本來是打算增進一下感情,留個好印象的,可還沒等她湊過去開口,狄九的小廝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兩句話沒說,轉頭就要走。
她一時著急喊了他一聲‘狄公子’,然而那個男人只是回頭冷漠的瞥了她一眼,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
那么冷漠的眼神,特別的有震懾力,特別的威嚴,也特別的讓她怦然心動啊。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喜歡這種氣勢強大的男人?
那讓自己顯得特別的小鳥依人。
可是,他不理她。
吳宣雅一想到狄九那一頭小臟辮,再配著一張冷峻的臉,止不住心里冒泡泡,可是......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宋婉婉就出來了。
宋婉婉轉頭就叫宋嬤嬤去問問,狄九到底是因為什么事離開的。
等了好一會兒,宋嬤嬤帶來了消息,狄少爺走了,就是老爺派來的人都沒攔住,少爺回房間拿了行李騎上馬就離開了,追去的人帶回來的消息,少爺回邊界大營了。
宋婉婉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此時此刻竟有一種頹敗感。
想她宋婉婉從小長這么大,就沒怕過什么,也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
就是狄封那在外耀武揚威的大將軍,跺跺腳,地皮抖三抖的大人物在她面前不還是乖乖的,像貓一樣嗎?
可唯獨自己的這個兒子,從小特立獨行不說,還十分不服管教,往往讓她心力憔悴的恨不得重回二十多年前,把他溺死在尿盆里算了。
宋婉婉捂著胸口,難受的不行:“去,現在立刻馬上,把那逆子給我追回來,告訴他,不回來就等著給他老娘收尸吧。”
宋嬤嬤也難受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撇了一眼,因為宋婉婉的話錯愕到驚訝的吳宣雅,似乎連自己的面部表情都不會控制了。
幽幽的嘆息一聲,自家夫人這彪悍的勁兒,怎么也扳不過來,當著還沒過門的吳姑娘面,這成何體統啊!!!
愁人,太愁人了,娘倆都愁人!!!
......
快馬加鞭的狄九現在滿腦子都是狄循的話,在金羌再一次的攻擊中,新兵營有一隊騎兵失聯了,已經失聯三天了,現在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而那隊失聯的騎兵中,就有狄九的小徒弟,狄落。
在聽見狄落二字時,狄九感覺自己的大腦似乎短暫性的宕機了,他都有點反應不過來狄循說了什么,什么就失蹤了,誰失蹤了?
當初自己離開的時候,就擔心狄落會在高強度的戰場上出什么事,他特意安排狄循留了人手,一方面打聽戰場的情況,一方面留意狄落的消息。
可現在...
狄九冷冷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他雖說留了人手,可中間來回傳消息可是需要時間的,傳回消息說是失蹤了三天,可到了他手上,中間又過去了這么多時間,狄落...還活著嗎?!
狄九的心止不住的往下沉,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
狄落睜開眼睛,看著微微發黑的天色,她捂著腹部重重喘息一聲,疼痛折磨的她忍不住翻了個身,摸索著從地上慢騰騰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挪的走到山洞口,山下微黃豆大的火把連成片的在搜山,金羌知道大晉的士兵已經被他們誘騙至山中,找到他們,是遲早的事。
她的生命在倒計時。
狄落焦躁又絕望。
她知道戰爭是殘酷的,可不知道自己只不過才剛剛起步就要死掉,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還沒有報仇,還沒有找到親人的尸體替他們收尸,她就要死在這個不知名的山野之中了。
思緒回到幾天前,那一天金羌再次來犯,攻擊的號角聲吹響,她一刻不敢停歇的沖進了馬廄,牽著自己的小白馬跟著伙伴就奔赴了戰場。
也不知道金羌是換了首領還是怎么回事,這幾次的戰斗打的實在是讓人難受至極,東一棒頭,西一榔錘的,毫無章法,打兩下就撤退,這讓憋了一段時間的大晉士兵十分憋屈,一點都不爽快,猶如隔靴搔癢,難受至極。
這一次,原本是想要將四散逃竄的金羌士兵一網打盡,卻不想直接掉進了他們的圈套之中,金羌士兵沒有被消滅掉,他們這一支五十人的小隊卻被殺得差不多了。
金羌士兵就像是在貓捉老鼠一般,仗著對地形的熟悉,悠閑自得的一點一點的往里搜查,他們十分享受這個過程,喜歡看他們絕望的掙扎,也不枉他們佯裝敗退,引誘大晉人深入腹地,逐一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