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的話斷在喉嚨里，說也說不出來了。

主要是太疼了，他實在挺不住了，而且，王府的令牌在手，他到底還是會有些忌憚的，匆匆的從懷里掏出一包銀子扔在曲康的懷里，吩咐手下帶上已經昏迷的男人轉身就走。

他覺得再不去看大夫，自己就要痛死了，萬一，這玩意兒不能用了，他以后的幸福就沒了，若是不能傳宗接代，那他豈不是愧對列祖列宗？！

被手下扶走，腿一邁，就扯胯，疼的他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哎呦，哎呦’的往醫館走，回頭看著狄落的背影，他的眼中迸發出一抹恨意，嘴里嘀咕著：“你們給老子等著，這事沒完。”

王爺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個假女人，呸！

狄落斜著眼睛瞟了一眼自己裙子上的血跡，眉頭緊擰，上了馬車，她靠在車壁上，越想越鬧心，帶了一身血回王府，真晦氣。

她抬手拍了拍車壁，馬車立刻停了下來，狄落撩開車簾，道：“去成衣鋪子換套衣服再回去。”

曲康點點頭，一句疑問都沒有，駕著馬車就掉頭去了燕清墨手下的那家成衣鋪子。

鋪子的掌柜都認識狄落了，看見王府的馬車停在門口，他立刻從鋪子里迎了出來，等馬車剛一停穩，他狗腿的就要上前扶人，被曲康一擋，掌柜的連忙笑瞇瞇的后退一步，看著狄落從馬車里出來，他轉頭就吩咐小廝趕緊把新衣裳拿出來，還有布料。

狄落瞟了一眼，都是頂好的料子，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想到了王府門口那個一閃而逝的背影，她遲疑了片刻，還是把這些推開，讓曲康給她翻譯。

不要女裝，要男裝。

男裝？！

掌柜的也就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

他連忙吩咐人去取。

之前王爺不光給狄落定做了女裝，男裝也有，不過一直沒往王府拿，就想著什么時候需要再拿也不遲。

狄落倒是沒想到燕清墨連男裝都考慮到了，心思縝密卻又面面俱到，心細的讓她心中忍不住一暖，她挑了一件黑色的男裝直接就換上了。

頭發也打散了重新扎了個小髻，用簪子固定在頭頂，就算完事了。

脫下來的裙子就留在鋪子里，掌柜的找人處理，看看能不能把血跡弄下去。

換了一身衣服輕松多了，收拾好，狄落這才上了馬車往王府趕，到門口的時候，正好是晌午，街上的人都已經回家吃飯了。

狄落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想到上午看見的那道身影，還下意識往對面的巷子里看了一眼，什么人都沒看見，她站在原地，懷疑自己可能真的是看錯了。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就算現在的日子安逸了不少，可她還是時不時會夢見軍營戰場上的刀光劍影，有時候還會從噩夢中驚醒。

可能是她想得太多，所以才會看錯吧。

狄落無聲的苦笑了一下，搖搖頭，就打算進門，忽然遠處傳來馬蹄聲，狄落轉回身看過去，是燕清墨從王宮里回來了。

看樣子，應該沒受罰吧。

燕清墨坐在馬背上，一眼就看見站在家門口的狄落穿了一身男裝，他擰了一下眉頭，從馬上跳下來，卻不小心腿一抖，他臉皮一抽，倒吸一口涼氣跪坐在了地上。

有點丟臉。

狄落連忙上前扶他：“你這是怎么了？！”

燕清墨搖搖頭，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費力的站起身，腳下的步子一瘸一拐的，“沒什么，先進去吧。”

狄落扶著他，他大半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她身上，還真挺沉。

也就狄落這種上了戰場的武將能架的動她，換一般女子都得被他壓趴下。

倆人在曲康和下人的前呼后擁下進了王府，剛邁進大門，她就感覺一道強烈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身子一怔，似有所感的轉回頭，不期然的，她和站在巷子里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那么熱切又激動，望眼欲穿的，站在巷子里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一步，卻又一副害怕打擾到她的樣子，遲疑著縮了回去，只是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身上，根本就收不回去。

燕清墨察覺到身邊人的情緒起伏劇烈，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卻只看見一片匆匆躲閃的衣角。

燕清墨什么話都沒說，眼神淡淡的攏了攏胳膊，在狄落耳邊低聲道：“先走吧，再看下去要引人注意了。”

狄落連忙收回視線，一聲不吭的架著他回了聽水院。

明明燕清墨現在是住在崔雨閣的，可他卻去聽水院去的極其自然。

坐在狄落的床上，兩只腳落在地上，他整個人往后一靠，嘴里輕輕的‘嘶’了一聲，嘴角忍不住就繃了起來。

“我看看。”

狄落拽了一把凳子湊過去，“你哥是不是又罰你跪了？！”

燕清墨搖搖頭，神情有些落寞道：“不是他，是太后召見我。”

“太后？！”

狄落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抬起他一條腿，卷起裙擺下的褲子，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你這是怎么弄的？！”

燕清墨的腿明顯是骨頭出現了問題，手輕輕一按，都已經浮腫了。

燕清墨的視線落在狄落的發頂，目光繾綣不舍得移開。

“太后召見哪敢不去啊，誰知道她宮門口怎么搞的，我一腳沒踩穩，就從臺階上滾了下來。”

“從臺階上滾下來了？！”

一個王爺，在大庭廣眾之下，從臺階上滾下來了，“不是針對你嗎？！”

太丟人了。

燕清墨無辜的聳聳肩：“誰知道呢，反正太后還特意找了太醫給我瞧了。”

“瞧了，還都浮腫了？！”

狄落都不知道為什么，看見燕清墨這云淡風輕的樣子，她這心里就好像有股無名火，這燕家人怎么回事啊，如此熱衷折辱人，有什么能力真刀真槍不行嗎？非要搞這些小動作，惡心死人了。

燕清墨瞧著狄落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他直起身子往前湊了湊，額頭抵在狄落肩膀上，語氣輕輕帶著不易察覺的脆弱：“我能在宮中長大還真是不容易呢，要說最輕松的時候，可能就是在戰場上打仗的時候吧，沒有這些齷齪手段，也不會動不動就被罰，可能，我天生就不討人喜歡吧。”

狄落身子一僵：“...胡說什么，怎么會不討人喜歡？！”

燕清墨立刻抬起頭，瞧著她，眨眨眼，一臉驚喜的問道：“是嗎，我真的討人喜歡嗎？那...你會喜歡我嗎？！”

狄落呼吸一滯，心臟似乎漏了一拍，她僵硬著笑臉，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生硬的就轉移了話題：“那什么，屠大夫怎么還沒來，我去，去看看。”

狄落放下他的腿，轉身就走。

燕清墨遺憾的看著狄落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還得再努力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