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梨花幽夢了無痕，棋盤珠種玉落成

這是我第二次被別人攥在手心里。不似第一次的灼熱，我很喜歡這次的觸碰。

清涼的、干爽的，在她的手心里，可卻感知不到她的心。

她將我從河底撈出，又帶我進入了另一個潭底。雖然我看不見，但我卻可以感知到那股黑暗是不同于天黑的黯淡，那里陰冷潮濕還有一股異樣的陰暗潛伏在四周伺機噬咬吞咽著什么。偶有水滴清脆的滴落在石頭上。這里便是她囚禁之所吧——蠻荒離煞崖卜凈暗洞。

上次那人把它埋的好深，把它灼的好燙。因為難受所以它一直呆在那個很深的洞里不曾出來。也不知過了幾日，終于身上不再那么難耐這才慢慢的從深坑里蜎蜎而出。

像往常一樣躺在河底曬星子浴，照例聽過路休憩的聊天。

“聽我魚姐姐說，王母求了天帝整整十天十夜呢?！?

“那到底答應了沒？”

“不知道?！?

“沒想到那么高高在上的九天天女也會犯錯啊?！?

“她犯的真是一個低級的錯誤。”

“你不是說不能說么？”

“對哦，不能說的。”說完用魚鰭捂住自己的嘴，得意的笑了笑，我已經說出來了，對一塊石頭。

“老龜，老龜，你歇會嘛，著那個急作甚？”那條魚招呼著急速前進的老龜。

“再晚就來不及了。我必須要趕去看九天天女最后一眼。”

“啊？九天天女真的被天帝處死了？”這消息怎么沒從它嘴里說出來呢？多缺乏震撼感。

“也跟死差不多了?！?

“龜爺爺，到底怎么樣了？”

老龜停下來，看了小蝦子一眼，耷拉了一下眼皮，繼續道：“天帝不殺九天天女了?！?

“這不挺好的嘛。天帝那么疼她?！?

“可是天帝決定把她逐去蠻荒離煞崖卜凈暗洞了?！崩淆斦f的有點兒絕望。

“蠻荒？”小蝦子和那條小魚都極驚恐的不約而同出聲?？梢姡@蠻荒真的有夠可怕的。

“唉，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她一面了?！闭f著又快速游走了。

“有那么可怕么？蠻荒？”

“何止是可怕，簡直是駭人。要你一個沒修行的小蝦子不到蠻荒邊界你就會灰飛煙滅永無輪回的?！?

“那的確是很可怕，魚姐姐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道行比你多，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了?！?

只有小魚兒知道，它說的話多半是謊話，它就是那么一條仗著有個姐姐在王母蓮池里就八卦愛吹牛皮的小魚。

不過，那條愛吹牛皮的小魚對蠻荒這件事上是沒有撒謊的。

不同于在天河舞劍的那人的灼熱，這蠻荒的熱是殘酷的、赤裸的、野蠻的、霸道的、強制的、無情的炎熱。夜晚卻又嚴寒無比，如果是一個沒有任何修為的人的話，如果能挺進蠻荒邊界，進來蠻荒里面，那他也是必死無疑，首先白天沒有太陽他同樣會在一瞬間被熱的燒成一具焦尸而后化成一縷黑煙。而在晚上他同樣也會在一瞬間被凍成一具冰雕而后粉身碎骨的化成夜晚的寒氣。

蠻荒無四季，

日夜半邊天。

日焦化炎煙，

夜冰成寒氣。

生死無輪回，

只道地獄好。

它就這樣，被九天天女從河底撈起帶來了蠻荒，上了離煞崖，進了卜凈暗洞。這一住就是三千年。

卜凈暗洞里，有處深潭，不見底。濃黑的潭水像墨汁一樣又黑又稠。雖然深潭不似夜晚那般嚴寒凍人，可它還是花了一千年才適應。

它很懷念在天河河底的日子，有舒適的清涼河底，有細如絲的白色沙石，有它天天都要曬的星子浴，有成群的珍珠水母夢幻著從它身邊游過，還有偶爾停留在它身邊閑聊吹牛的小生物。它是如此的懷念以前的生活，以前的所有，可已經回不去了。它自己又沒有長腿，即使有腿，它也出不去蠻荒。

一千年過去了，九天天女不吃不喝的日夜入定。偶爾對它施加些法術或者手持利刃劈它鑿它，它都毫無知覺，石頭也是不破。

她放棄了，不再想法打開石頭，反而殷勤的和石頭說起話來。更獨創了種秘術，小魚兒也是第一次知道和別人說話是這么讓人愉悅的一件事。

“九天天女？你是叫九天天女對么？”我常常聽別人提起你。

“我早已舍棄了那個名字。以后，你就叫我婆婆吧?！?

“哦，九...婆婆?！蹦愕降追噶耸裁村e？終究還是沒問。

“沒成想，你竟有了靈性。聽見我跟你說的話?！惫?，當初沒看錯。

“嘿嘿，我能聽見所有事物的聲音。以前在天河河底我就常常聽它們聊天?！辈贿^我沒有耳朵，我都是感知到的。

“你懷念天河河底么？”

“嗯，很懷念，很想念那里，星星啦，小魚啦，小蝦啦，老烏龜啦，珍珠水母啦等等等等，我通通都想念?！?

“想念，的確是一個美好的夢?！本盘焯炫涞哪樕想y得的溫和，她是想念到什么美好的事情了么？

“那婆婆不想念天界么？”

“無半點留戀?！?

九天天女的神色面容變的陌生冰冷起來，小魚兒知她可能還在恨著天界恨著天帝恨著王母，遂不再言語。

“婆婆，這香是什么香？”這種味道令它熟悉，好像在哪里聞過。

“你竟然連這香味都能感知得到?！惫娌患佟?

“嗯，我雖聞不到，但卻能感知到那是一股亮亮的、白白的美好的味道?！焙孟胱约河斜亲影。@樣就可以親自聞到更細膩的味道了。

“這是梨花幽香?！?

“哦，原來這棵樹上的花所散發出來的香味就是梨花香??！”真好聞，和在天河舞劍那人的味道好相似哦。

“嗯，這是梨花樹。我幻的?！睕]想到，它竟然能感知到這棵梨花幻樹，以蠻荒的地壤根本就種不出花草樹木，所以，她才施了幻術孕育了這棵樹，沒想到它晶石里的一個卵子竟然連幻術都感知得到？！果然，是天助她。

“別再睡了?！?

“你是誰？”

“我啊，你早晚都會見到的。”

“會見到？”

“所以說，別再睡了。”

“我睡著了么？”

“是啊，你都睡了五年了?！北緫闳ヒ娢?，到讓我來看你了。

“五年？”它一萬年都沉睡了，何況一個五年？

“再睡下去你會死的?！?

“死么？我感覺我怎么從來就沒活過？”

“對啊，你從來就沒活過，今后也不會活著?！?

“那我干嘛還要再醒來？”它不要，它不想再醒來了，它現在活的很好，每天都在重復做著一個夢。

“你那是在做夢?！彼瓦@么揭穿了它。

“可那是我的夢啊?！眽衾锼氐搅颂旌雍拥?，每天都過著舒適的日子。

“那是你昨日的夢罷了。”

“......”被人戳破，它有些羞愧無言。

“現在，你必須要醒來了?！?

“不，我不要醒來?！彼鋵嵤悄懶〉?。之前有晶石的庇護，它雖沒有五識但是它不怕啊。晶石像個堅硬的外殼，替它擋風遮雨護它周全。那日它做了一日的人，發現真的好難，它知道所發生的一切，它被封了精氣滅了五識六根，連最初的那個什么都靠感知的小魚卵都做不到了，沒有了晶石的庇護它真覺得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所以，它不要醒來，一直呆在天河河底多好啊，那樣的一個美夢里。起碼，它還是安全的。

“其實，是你膽小，是你害怕吧?！?

“我才沒有?！边@個人，真的好可怕?！澳愕降资钦l？我不想和你說話了。別來打擾我的生活。”

“由不得你，因為，我也很無聊啊?！?

“你......”

沒等小魚兒說話，那女子就俯下身來，吻住小魚兒的嘴唇，小魚兒驚恐的張大嘴巴，感覺自女子嘴里有股特別濕滑黏膩的東西正流進自己的嘴里。

小魚兒使勁扭捏著身子不讓她得逞，可卻半點都動彈不得，身體已被女子牢牢的固定住。像藤蔓一樣的爬滿了它整個身體。

一口接一口的液體流進它的身體里，小魚兒覺得自己都要爆炸了。它承受不住那股要炸開它血管撐破它五臟六腑的粘液。

它總共喝了五口便昏昏沉沉起來。

女子身上有一股奇特怪異的氣味，同時又夾雜著它再熟悉不過的亮亮的、白白的、美好的梨花幽香。

女子從滿是藤蔓纏繞的圓球里出來，身后的藤蔓瞬間消失無蹤跡。

“都是一個廢人了，還要她作甚。”

“哼哼哼......”女子笑起來，單手吸過桌上放的梨花酒，喝了一杯。舔了舔嘴里滿彌的特有汁血膻氣。

“不日，它就會醒過來的。”女子碧綠的眼眸趁著夜色更顯神秘邪魅。

男子從身后抱住女子，舉起她的左手，中指上原本碧綠晶瑩的長指甲蒼白無色。

“但愿，它是一顆好棋子?！?

“放心，它將會是你最好的一顆棋子?！迸诱f著更依偎在男子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