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回家(三)
- 繡色無雙
- 樞蔻
- 2037字
- 2019-02-17 13:00:00
村民們各面面相覷。對村民來說,地主是誰關乎著他們一年的糧食和收入。原先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這一下變了味道。
這時,一個男人出聲說,“村長,這事要真的是你們老兩口做的,就認了吧。蘇大娘來咱們村里這么多年了,她是什么為人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老牛相信她沒有騙我們”
一人出聲,接下來出聲的人越來越多,都紛紛指責村長夫婦,說他們做事不厚道,要他們向舒言賠罪,還舒言娘親一個清白。
原先還洋洋得意的村長此刻已是面露害怕和恐慌,嘴唇發白,抖索不止。
舒言冷眼看著這一切。多么熟悉的場景啊。十年前,不正也發生過嗎。只不過,那時候村民的矛頭指向的是更加可憐的自己和母親。
窮山惡水出刁民!十年過去了,他們還是一樣的自私、一樣的冷漠,他們為自己的無知,害了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他們從不反思自己!
絲語扶著自己的娘親,突感心灰意冷。她從小就在勿忘村長大,她對這里有著深厚的感情。這里的山、這里的水、這里的土地,還有一個個她閉著眼睛都能叫出名字的村民,親人一樣的相處......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對他們會那么失望。
人性的自私,十年前如此,十年后還是如此!
舒言一身白衣,面容清瘦。他挺著筆直的身軀,站在一群互相指責的村民之間。此刻的他,仿若地獄來的修羅使者,俯瞰眾生,那笑話一般的人,笑話一般的人生。
絲語此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瘦削而又修長,他撐起了自己和母親長達十年的仇恨!
絲語覺得好心疼。她覺得現在的舒言,比十年前的舒言更讓她心疼。
身后,是舒言的家。盡管完好如初,可它真的完好如初嗎?
屋子可以恢復原狀,已經死去的人卻是不可能再回來了。那些苦難、傷心,還有挽不回的親人和時光,都在訴說著這個男人的痛苦和絕望。
天地間,他孤身一人,無人與他溫粥,無人為他批衣。他的快樂,他的傷心,他的隱忍,都只能他一人去承擔!
蘇母也似乎能感受到絲語的不忍,她握起絲語的手,輕拍道,“去吧,娘沒事!”
絲語轉頭,看了娘親一眼。此刻,她沒有任何猶豫的走到舒言的身邊,握緊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冰。她的手剛好很溫暖。
在絲語牽上自己手的一剎那,舒言覺得自己的心柔軟的一塌糊涂。
絲語的手很溫暖,很柔軟,雖然是她牽著他,但實際上是他的手包裹著她的手。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不去擁有。母親的死,讓舒言害怕去接受。
可是這一刻,他突然明白,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身后的絲語會永遠在那里。
在其他村民的指責中,村長一下子泄了氣。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雙手抱頭,嘴里囁嚅,“是我做的,是我做的。是我當年見舒言娘冒昧,欺負了她。她沒有主動勾引我!”
說完之后,村長竟大聲可了起來。
村長老婆還想否認,沒想到丈夫說出了這一切,氣的狠狠的踢了他幾腳。
但是村長就好像沒有感覺一樣,還在不斷的重復著那句話,神情狀若瘋癲。
村里年級最大的老人家目睹了這一切,說了句“作孽呀”,便轉身回去了。
種下的惡果,終有一天會開出花來。不管時間的早晚!
舒言的娘終于沉冤得雪。雖然清白晚了十年。
最終,舒言沒有加重村民的負擔,但他說,每年按時繳納的稅款必須按時交出,否則就收回租出的田地。
有些村民雖然不滿,但也無肯奈何。畢竟,明白人都知道,這個結果,已經是舒言手下留情了。
雖然害舒言母親慘死的罪魁禍首是村長夫婦,但說到底,那些村民也并非清白。
那天,對勿忘村來說,是難以忘記的一天。
那天,村長瘋了。村長老婆雖沒有瘋,但與瘋子一起生活,和瘋了也差不多。只能說惡有惡報。
那天,蘇大娘死了。聽說,她是笑著走的。
?
安葬完母親,絲語準備帶著弟弟去京城。
只是,她卻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要繼續留在高國公府。
母親的死讓她突然明白了舒言哥哥當年的痛。可也正是因為明白了她的痛,更加讓她無法面對他。
娘親臨死前說,她對舒姨犯下的錯,是無法彌補的。如果不是因為她,舒言根本不用背負將近十年的仇恨和一生的喪母之痛。
也許,她是應該離開舒言哥哥了。她的存在,只會提醒舒言哥哥那些傷心的過去。其實,他們命運的交錯早在十年前就開始了。只是一開始的她尚不自知。
留了封信,絲語便帶著弟弟離開了。她沒有勇氣當面和舒言告別。
舒言整理好行囊,準備帶著絲語一起回京城。他甫一開門,便發現了門縫里的信封。
匆匆看完信,舒言心頭大震,喊了一聲“該死”,便朝外跑去。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絲語,好不容易才決定向她敞開心扉,她卻在這時候選擇離開他。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是,他承認,他仍然無法原諒蘇姨。可是比起這個,他更害怕失去絲語。如果他注定要在仇恨和絲語中選擇一個,那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絲語。
絲語是他的浮木。
一個在寒冷中掙扎了十年的人,突然感受到了溫暖,還叫他這么可能重新回到寒冷當中。
信上的墨水尚未干透,說明絲語才剛剛離開。
舒言拼命的向前跑,跑過勿忘村的村碑,他連瞥都沒瞥一眼。
這條路,他十年前走過,現在又重新走了一遍。
但是十年前的他,是懷著仇恨離開這里的。而今,他是去尋找愛人而離開這里。
無論如何,這次他一定不會放手!十年前,他不得不離開這里。十年后,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去站在自己心愛的女人的身邊。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一個已經離他而去,另一個,他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