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著樂了一會兒,華櫻便意識到還有些事情未曾說清,便主動引起話題,道:“最近在宮中行走,王爺可發現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華櫻鼓著腮幫子問道:“比如看著臉生的宮女太監,又或者是一些奇怪的香氣?”
“說到香氣,本王倒是覺得今日勤政閣燃著的香料,跟宴會上的紫檀香氣有些相似。”
趙光義試圖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華櫻點點頭,笑道:“王爺明察,兩支檀香都是上好的紫檀,只不過,實際上卻內藏玄機。咬傷楊大人的蛇,是蜀中唐門特有飼養的‘銀環’,毒性猛烈,被咬傷很可能當場斃命,只不過,這種蛇其實性格非常溫順,從不主動攻擊別人,除非——”
華櫻想說著將收在懷中的尚未燃盡的香料取了出來,接著說道:“這是我在勤政閣找到的,香中事先添加了一味藥草,若單獨用則無傷大雅,只是味道稍濃,但若跟另一味藥草的味道混合了,便能引出銀環蛇來。”
華櫻說得頭頭是道,趙光義見她說得起興,原本有許多話要問,但還是耐著性子等她說完,這才問道:“是宮中之人所為?”
華櫻點了點頭,將香料遞于趙光義手中,笑道:“唐門。”
唐門匯聚天下之毒,連趙光義都聽過其名號,倒是一驚,道:“此事倒是蹊蹺了,宮中之事,竟然引來唐門之人出手,稀奇,很稀奇。”
白侍衛這時悄無聲息地跟上來,在趙光義身后站定,似乎是有話要說,趙光義側頭過去,白侍衛便低聲說了兩句。
趙光義聽了點點頭,揮手讓他去了,轉頭見華櫻瞪大了眼睛一臉好奇地望著自己,于是心中起了要逗一逗她的念頭,笑道:“小白他剛剛探了些消息回來,小郡主你可愿意猜一猜,他都探了些什么回來?”
華櫻輕輕咬唇,眼眸轉了兩轉,將手指豎起來在鼻尖上蹭了兩下,忽然嫣然一笑,道:“莫非是王爺讓他去檢查了紫宸殿的香爐,但是發現燃盡香灰已經被人清理走了,而主管此事的人,這會兒人不見了?”
她一番話說得輕描淡寫,而且全數是猜測的話,但是趙光義頗為贊許地點了點頭,答道:“說的不全對,人沒不見,只是已經死了。”
華櫻惋惜地搖搖頭,道:“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呢!”
“此事你怎么看?”
趙光義倒是有心情與華櫻討論一二,華櫻皺了眉,心中在猶豫著是否將花蕊夫人的事情說出來。
趙光義見華櫻不說話,只是沉思,于是又問:“若是宮中真藏了唐門的人,那到真是麻煩了。”
他的面色略有些擔憂,到是情真意切的,華櫻猶豫了片刻,見趙光義的神情憂慮,于是心中打定了主意,這才說道:“華櫻心中倒是有些懷疑,只是不敢確定,若是可以,還請王爺派人查證。”
趙光義見華櫻這么說,便猜到一定是她知道了些什么又不敢確定,于是便道:“此刻只有你與本王二人,你知道什么,但說無妨。”
華櫻目光閃爍,將一番話語顛來倒去的考量再三,這才說道:“華櫻覺得,唐門之人,就藏于后宮之中。”
“此話不可亂講”,趙光義神色頓時變了,華櫻便又道:“王爺還記得上次御賜的酒器么?”
趙光義回憶起當時的兇險,若不是華櫻及時出言阻止,恐怕皇上和他都要著了道兒,他回去之后專程派人檢驗酒器,證實其中確實暗藏玄機,與華櫻所說的并無出入。
只是這自小長于南唐官宦之家的郡主,為何會認識這么多的毒物毒藥?
他想到這里,心中便又對華櫻起了一些懷疑。
華櫻似乎是看出趙光義心中的懷疑,淡淡一笑,道:“王爺或許會疑惑,華櫻怎會知道這么多,華櫻也不瞞王爺”,她說著將手腕一翻,一枚黑玉扳指安然躺在掌心,她將手掌移向趙光義面前,趙光義看了便是一驚,問道:“這是——毒圣岳千嶺的信物?”
“機緣巧合,華櫻曾得岳先生親教。”
華櫻低下頭,藏起眼中的一抹厭惡。
“岳先生近來可好,本王倒是與他許久不見。”
趙光義廣交江湖人士,說話的語氣,似乎是與毒圣私交不錯。
華櫻早知如此,心中不免得意,這樣一來,趙光義對她,倒是平添了幾分信任。
她略微欠身,答道:“他云游四海,華櫻也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他了。”
說完,目光一沉,晶亮幽深的目光里,殺機盡現。
許久不見,再見,恐怕就是他命喪之時了。
“既然是岳先生的高徒,那么,不妨幫本王查查這案子吧!”
趙光義朗聲笑道,“本王覺得,這件事恐怕小黑小白他們未必能查的明白。”
華櫻抬頭時臉上已經帶了幾分笑意,道:“蜀中唐門,擅用毒,人可以匿藏宮中,不過,隨身的毒物倒是認主,說不了假話。”
說著淺淺一笑,抬手指向湖中,道:“比如銀環蛇,時間一到,總歸是要去找它的主人的。”
趙光義的臉上露出釋然的表情,華櫻便又道:“此事王爺若想追查,華櫻倒有個辦法——”
說完便湊在趙光義耳畔,輕聲說了幾味藥,又簡單交代了用法。
趙光義點了點頭,他雖不懂藥性,更不懂施毒,但華櫻既然持有毒圣的信物,他便放心地信了。
“那好,本王這就讓人去試試。”
趙光義很是高興,畢竟遇上這么個亂攤子,他心中倒也正煩,華櫻的辦法若是能幫他解決一二,倒也是好事。
“那華櫻便不打擾,華櫻告辭了。”
華櫻俯身行禮,轉身便要走,趙光義忽然沉聲道:“華櫻郡主,你可知道宮中尚儀私下與晉王往來過密,被皇上知道,會有何下場?”
華櫻驟然停步,嘴角不自覺露出笑意,她并不回頭,而是從容笑道:“王爺不說,又會有何人知道呢?”
言罷,不等趙光義的答話,便翩然而去。
趙光義望著華櫻的背影看了片刻,忽然朗聲大笑,心中不免感慨道:倒是許久,沒有遇到過如此有趣的一個女子了。
記得上一個讓他笑得如此悵然開懷的女子,素雅端莊,如今已經端坐高位,遙不可及。
可偏偏她此時此地,卻活得并不快樂。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重新找回自己的。
他堅信,這一天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