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瞬,楊文初只覺得心中一震,這樣的眼神,似曾相識,仿佛在多年前的那個午后,也是這樣靈巧飄逸的目光,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他默默起身,退開,早有人送上厚實的棉白披風,幫他披在肩頭取暖。
華櫻似乎并沒有對楊文初特別注意,而是轉頭看向韓夫人,柔弱一笑道:“母親別擔心,我沒事。”
她的笑容甜美,唇邊一對梨渦,顯得尤為乖巧可愛。
“多謝公子相救。”
夫人扶著華櫻就要起身跪拜道謝,楊文初見華櫻一身水淋淋,凍得面色青紫,于是側開一步,抬手解開披風,抖開披在華櫻肩頭,淡淡道:“不必謝,以后小心些。”
華櫻似乎是挑起眼眸看了楊文初一眼,低眉再謝,這時曹彬也走了過來,于是有個士兵上前行禮,稟報道:“元帥,這就是韓家母女了。”
楊文初擦了擦額頭上的水跡,身上早已經濕透,又被寒風一吹,他忍不住抱了雙臂,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望向韓家母女。
兩人趕緊屈身行禮,曹彬道:“賢弟,這二人我就交給你了!要問什么,你盡管問就是了!”
楊文初點了點頭,見華櫻冷得發抖,一張臉慘白,毫無血色,于是心有不忍,于是柔聲道:“多謝曹帥,但是時辰尚早,不如先送他們上船,找一間干凈的房間安置下來,再問話也不遲。”
曹彬點了點頭,于是做了吩咐,華櫻與韓夫人被送上船去安置。
楊文初正欲向曹彬道謝,忽然聽到“叮鈴叮鈴”兩聲,心中頓時一震,轉頭看去,只見華櫻披了披風,也許是鞋子落在了水中,此刻赤著一對玉足,裙擺之下,腳踝上掛了一串小巧的金鈴,隨著她一步步走動,發出清脆的聲響。
楊文初覺得什么在胸口重重一擊,熟悉的景象頓時涌入腦海,巧笑嫣然的年幼女孩,赤足在青草地上奔跑,腳踝上的金鈴聲響陣陣,伴隨著女孩黃鸝般悅耳的笑聲,一并回響在他的耳畔。
胸腔里似乎有什么奔涌而出,是狂喜又或者是震驚,楊文初幾乎是脫口而出喚道:“盈兒!”
華櫻的腳步驟停,沉寂片刻便站在原地低聲答道:“公子認錯人了。奴婢名叫華櫻。”
說完,便不理楊文初,頭也不回地走了。
“盈兒……”
楊文初望著華櫻的背影,目光迷離,久久難以平復。
記憶中,十歲的女孩兒用肉乎乎的小手握著他的手指搖來搖去,一邊用稚嫩的聲音喊他:“文初哥哥……”
那時她的臉上仿佛笑開了花,胖嘟嘟臉蛋兒上兩朵紅暈,仿佛新鮮漂亮的果子。他小心翼翼地將師傅腌制的金桔蜜餞分給她一半,她便歡喜地捧著吃起來,望向自己黑溜溜的眼珠里滿是歡愉。
不知不覺,與她分別,竟然已經五年了。
他知道,她一定是自己的盈兒。
可她為何不愿意與自己相認?又為何流落南唐,與韓夫人母女相稱?
如若他所查之事準確無誤,那么她可能就是……
不對,這不可能!
他站在原地,就那么呆呆地站著,心中翻涌,久久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