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東窗事發,縣城來人
又過了三個月,天氣轉冷了,北風時而呼嘯,帶走地表上的暖意。
這一段時間里,曾經有一伙人前來村子,似是來找尋萬不全等人。問過村子里的人,都是同一個“沒見過”的回答,最后是找不著任何線索,便不了了之。
不過,這村子似乎被盯上了。
這天晌午,村子里來了一伙官差,十來個人。他們腰掛長刀,身著一色青衣,頭戴黑色官帽,腳步穩健。
他們一到這里便把所有的人都聚集到村口的一個平臺,,馮珺城自是不例外也在人群中。
“還有誰沒有到場的,有沒有?”似是為首的一官差模樣在眾手下的幫助下,爬上人群前的一堆草垛,環顧一周,對眾人道。他人有些發胖,一張大口下是雙下巴,一對三角形盯著人群環視著。
這官差名為卜陽,是眾人眼中縣令爺李長興的得力助手,亦是卜爺安插于官府中的人。
這官差不知何故突然來到村子,忽然讓老村長聚集全村的村民。搞得這些村民們也是面面相覷,提心吊膽。
人群中,李玉凝雙手緊緊抓著馮珺城的手,有些打抖。想當年,城兒他爹便是被官差帶走,最后不明不白冤死獄中的。之后家里重擔都是她一個柔軟的肩膀扛起,結果因為積勞成疾,四肢癱瘓,只得臥病在床。幸得天無絕人之路,城兒稍稍長大已懂事,接過了家里的重擔并毅然挑起……
“……”人群中眾人鴉雀無聲,只是有些畏畏縮縮眼神看著面前官差。對于這些平民百姓,官府在他們眼中也不見得比那些土匪好多少,頂多做事多些分寸,多些顧忌罷了。有時候甚至會想著法子坑害他們這些無權無勢之人,那個時候他們不過是披著律法皮囊的惡犬罷了。
“嘿嘿嘿,你們不說是嗎?”卜陽瞇著三角眼看著眾人,他陰惻惻道,“你們這等下賤的刁民,怎敢欺瞞不說!你們可知國家刑法對于欺瞞官府之人的懲戒?”
眾人每個人直感那三角眼眼神如同毒蛇是在盯著自己一般,有些頭皮發麻。
老村長站在那位官差身旁后位,神色復雜欲望言又止的樣子。卜陽卻是沒看到老村長的表情。
“這位官——官爺,小——小的知道還有兩——兩個人沒到場,是——是老劉家的爺——爺孫倆?!庇袀€村民有些瑟瑟發抖,他磕磕巴巴說道。
這人叫林三春,是個膽小怕事的人,卻也總想著投機取巧的事。
他旁邊的一個婦人本想止住他的話語,扯了扯他衣袖,卻沒能止住。
“哦?官府之命,他們為何敢不來?”那三角眼對這個勇于說話的人面色稍變和藹,對于這平頭百姓對自己的戰戰兢兢,一副敬畏害怕的模樣,三角眼很是受用,他對林三春道,“你知道的詳細說來,別怕,慢慢說。說得好,大大有賞!”
“是——是這樣的,小的一大早出去撿些柴火,見他——見他們爺孫倆提著麻袋,往東邊去了。”林三春稍稍心安,他低著頭不敢去看這三角眼的眼睛,鼓起勇氣對卜陽道,“他——他們好像說什么,萬霧山那里有狐貍出沒,許是去獵狐去了呢?!?
馮珺城在人群中眼皮一跳,萬霧山,那不就是萬不全等人葬身的地方么?這村中之人甚少有去萬霧山的,因為這萬霧山毒蛇猛獸眾多,人是去多回少。久而久之,就沒多少人敢去萬霧山了。當然,馮珺城是個例外,只是馮珺城獨來獨往,不為外人所知罷了。
“哦?萬霧山獵狐?”卜陽瞇著眼睛,問道,“萬霧山離這里有多遠?”
“約——約莫有十里行程?!绷秩豪蠈嵒卮鸬?,“他們——他們似乎并未帶有口糧,按道理——按道理也差不多該回來到了?!?
林三春說著轉頭往東邊看了一眼,這一眼,忽見不遠一棵大樟木旁道路的拐角處出現了兩個身影。
馮珺城眼角先一步看到了那兩個身影在慢慢往這邊走來,以他的眼力,一眼便認出是劉家爺孫兩,心里惴惴。劉爺爺跟他孫子去萬霧山,能發現那伙惡人尸骨的可能性大大提升,因為那尸骨不甚隱蔽,就在唯一一條必經小路旁邊。雖然有草木隱蔽,要是有經驗的獵人要下陷阱,一眼看出那剛好是個放陷阱的好地方,能不碰上才是怪事。
馮珺城強力壓下心中的不安,面色不動分毫,平靜如常。外人很難看出異樣。
林三春看到那兩個身影,便認出正是那劉家爺孫倆,頓時喜出望外,順手一指,對這位為首之人說道,“官爺,他們爺孫倆回來了!”
“爺爺,爺爺,你說如今這狐皮會不會賣的更好呢?往日總聽他們說現在的達官顯貴,總喜歡穿著貂裘狐衣,來彰顯自個兒的身份!”那劉爺爺的孫兒依然兀自興奮的說道著,手里提著裝著爺爺獵殺得的狐貍,搖來晃去絲毫不見疲憊,“而我們平頭百姓,卻只能麻衣草鞋……還有還有,剛才我們撿的那些銀子珠寶,也不知是怎么來的,以后我們是不是要發了?!”
“乖孫兒,這樣的話,以后萬不可再多說一字,否則我們的命將都不是我們自個兒的了!”劉爺爺慌忙把有些枯槁的手掌掩住孫兒的嘴巴,急忙說道。
那孫兒心中不平一閃而逝,或許爺爺說得對,爺爺總說天下之人分三六九等,而自己便是最最不值錢也是最最沒有自由之人,妄不可胡言亂語,否則隨時有殺身之禍!
“爺爺,你看,咱們村今天怎么來那么多人?”爺孫倆走走停停,手里提著一袋子不知是何物的物什,忽然那孫子眼尖發現了村子的情況,疑聲問道。
老爺爺循聲轉眼看到了村口的情況,一時間也是驚疑不定。
“你們爺倆趕緊過來!”林三春邀功般對著爺倆厲聲喝道。
老爺爺把手中的袋子不著痕跡往草叢一丟,拉著他孫子往村口快步走去。
“站住,你給我撿回來!”走出去兩三步的爺孫倆被眼尖的卜陽看到了手中的動作,卜陽瞇著三角眼厲嘯道。
老爺爺心頭一驚,額頭冒出一絲冷汗,他艱難松開他孫子的手,回頭撿起草叢中的方才扔掉的袋子,往回走到孫子身邊拉起他孫子的手,顫顫巍巍地往口走去。
不時,爺孫倆就急步走到村口。
“俺許不才跟俺孫兒許狗兒給官爺見禮了。不知官爺今兒個到咱們村所為何事呢?”在眾人注視下,老爺爺拉著他孫兒向卜陽彎腰行禮,低聲下氣道。
許不才不知村中情況,想要問問村中之人又不敢發問,只得低眉順眼等候官差發問。
卜陽繞著爺孫倆一步一步走著,他背著雙手頂著大肚子,歪著腦袋斜眼盯著爺孫倆,盯得許不才如同被猛獸注視般渾身發毛。
“你們可知我今日為何而來?”許久之后,卜陽瞇著三角眼,環顧一周道。
“最近縣里失蹤了八個人,他們個個是暗中為官府辦事的好漢!對于他們的失蹤,李老爺很是震怒,嚴令徹查此事,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卜陽自顧自說著,一雙三角眼泛著冷光環顧四周。
目光所及,眾人只覺渾身一冷,如同被毒蛇盯上。
李玉凝渾身一抖,渾身頓時發軟,偷偷撇了兒子馮珺城一眼,面露驚容,還好低著腦袋,還好馮珺城扶著而顯得沒那么明顯。
而馮珺城亦是心里直打鼓,該來的終究是要來了么?一眾地痞流氓,平日里欺壓良善,竟被官府說成是好漢,真是莫大的諷刺啊!
呼……許不才渾身顫抖。就不該,就不該胡亂拿不識其主的東西,當初他匆匆一瞥,叢中的些許碎布,就應該知道事情并不簡單!而今,而今可能因此惹上天大的麻煩!
許不才心亂如麻,越發感到惹上大麻煩了,渾身抖動厲害。
“爺爺,你怎么啦?”察覺到爺爺的異常,許狗兒扯了一下許不才衣袖,輕聲道。
許不才一下驚醒,緊拉著許狗兒,腰彎的更低了。
“大人!”一位瘦官差察覺了許不才爺孫倆的異樣,提醒卜陽道。其實說他瘦,只是相對其他官差而言,卻是比村民們胖多了,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好喝好的。
“嗯……”卜陽坐上另一位胖官差從村民家中拿來的稍好點的長凳,翹起二郎腿,盯著許不才爺孫倆回道。
卜陽揮手示意了下,瘦官差會意,帶著三五個官差手執劍柄上前圍住許不才爺孫倆。
“說吧,把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可別逼我們動手,讓我們卜大人生氣!”瘦官差對著許不才爺孫倆淡淡道。
“爺,爺爺,我們……”許狗兒盯著官差手中執的劍,心驚膽戰間被許不才拉了下示意不說話。
“撲通……”許不才拉著許狗兒對著卜陽方向跪了下去,低著頭心里掙扎了下說道“大人,其實我們爺倆也是不知,只是方才山中狩獵,似乎看到了碎布,還撿了些許銀子?!?
“嘩啦啦……”許不才說著把麻布袋子里的一眾物什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