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后一點,簽售算是結束了。大廳還有很多留下來想要合照的書迷。我站起身正要走近人群,突然看見一個穿著黑衣服的中年女人朝著自己的方向氣勢洶洶的沖了過來。同時,我眼看著兩顆雞蛋朝著自己飛來,卻絲毫來不及躲閃,只有無奈的閉上眼睛轉過頭去以換個被擊中的部位。已經經過大腦反應,再做好了心里準備,甚至想象到了那股腥味。奇怪的是明明聽到了叫聲身體卻沒有半點感覺。我慢慢地睜開雙眼,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的面孔,溫暖的笑容。
“夏天?”我驚訝的看著用自己后背替我擋住那沖擊性雞蛋的男人。
“這衣服得交給你了!”他裂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與此同時,他的背上卻流著滿是腥味的雞蛋液。
黑衣女人準備再次攻擊的時,被趕來的保安制住了。
“放開我,讓我砸死這禍害人的害人精!”女人一臉的怒氣,眼神里滿是怨恨。
我走近她,“阿姨,我看您也不像是來買書的,而且我們素不相識,您為何要……”
沒有等我把話說完,“呸,買書?誰要買你這個蠱惑人心的妖精寫的書啊?”
圍在周圍的書迷也七嘴八舌的開始反駁,整個大廳一瞬間人聲鼎沸,場面有些失控。
“阿姨,您到底是為什么要如此仇視我?”
“為了買你的書,我的女兒竟然偷偷拿了同桌的錢。那么乖巧的孩子竟然為了一本書做出這樣的事!你還想說與你無關?”談到女兒的瞬間那女人潸然淚下,滿是痛心與無奈。
“簡小姐,要送警察局嗎?”
“不用了!把她送回去吧!”聽罷,我也有些哽咽了,一直懷著與書迷分享自己文字的心情寫作,卻不料害了人。
我給了阿姨一張名片,讓她冷靜下來了給我打電話,我會去勸說她的孩子。阿姨卻還是很生氣,盡管聽到了很多人都在替我辯解,說我用書賺來的收入幫助了很多人之類的話。阿姨依舊不屑地一臉怒氣被保安送走。
“沒事吧?”夏天突然摸著我的頭,將我擁入懷中。
大廳還沒有散去的書迷都尖叫著拍下了照片。
“我倒是沒事!可是我覺得你有事了!”我從他的懷中昂起頭,看著他微笑著。
“嗯?”
“第一,雞蛋液。第二,明天的頭條,夏氏集團皇太子戀上某作家!”
“頭條哪兒夠啊,我巴不得國際新聞都播,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你可以砸錢去播啊,反正你錢多!”我朝著他眨了眨眼,像個調皮的孩子笑開了。
坐在車里的我們安靜的靠在一起。春日余輝透過車窗灑在我們身上。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自己還有事情沒告訴夏天,我的心里突然感覺一陣后怕。如果夏天已經知道了,自己豈不是百口莫辯。
“夏天,我有事要告訴你!”
“嗯?”
“那天晚上,辰逸來過,他表白了。不知所措的時候雨軒出現了,當著辰逸的面吻了我!”說到這里我自己也有些說不下去了,咽了咽口水,深呼吸著,“對不起,我……”
“傻瓜!”夏天的手掌撫摸著我的腦袋,像是哄著寵物般,滿是膩人的寵溺。奇怪的是我很喜歡他這樣摸著我的頭,他的寵愛讓我感覺到很舒服,我喜歡他這樣把我當成孩子般寵著。
“你不生氣?”我明顯感覺自己的瞳孔已經放大數倍,水汪汪的看著身邊這個總是像陽光般溫暖的男人。
“如果你一直不告訴我,興許會生氣!你主動告訴我就說明你坦坦蕩蕩,我為什么生氣?”
此刻的夏天確實內心平靜,而且多了一絲安慰和幾分心安。然而,對于此事他又怎會完全不為之動容?收到照片的那天,當時的情緒依舊記憶猶新,全身的細胞都散發出讓他難以自控的沖動。此時我的坦白竟成了定心丸。
那天之后我讓楚戀去了解了一下那個阿姨。得到的報告是她的丈夫早逝,自己獨自帶著上中學的女兒生活,家庭情況比較拮據,女兒確實是為了買書才拿了同桌的錢,但是卻是打算第二天就把錢還回去的,卻不料突然東窗事發。我讓楚戀送了些物品去她家里,給了阿姨一張卡作為孩子高中的學費,自己還親手給孩子寫了封信。
就在簽售會的第二天,夏天替我擋雞蛋的照片就在落城滿天飛。擁有戰斗機威力的狗仔更是迅速就捕捉到我住在夏天別墅的照片。兩人就那樣被堂而皇之的推上頭條,盡管我早有心里準備,卻依舊有些招架不住這勢頭。
夏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里彌漫著嚴肅的氛圍。夏董事長坐在辦公桌前,桌上是各類的報道,還有電視機屏幕上暫停著的新聞畫面。秘書敲門進來放下了茶水,輕手輕腳,甚至幾乎是屏住呼吸迅速逃離了辦公室。各部門的員工都交頭接耳的討論著,做著各種猜測。甚至偶像劇中給錢逼迫分手的橋段都被他們想象著,又有人說我雖然也有錢,但是和夏氏集團相比就是螞蟻賽大象,而且我雙親盡失,怎么也不可能獲得認可。還有人說我那樣的成功作家,形象又那么好,完全配得上夏天。各種言論瞬息而起,猜想假設都有,那場面簡直不輸諸子百家爭鳴之氣勢。
“我打算做一個記者招待會,正面回應你們的問題。這樣的版面,文字,圖片未免太雜亂。”
“爸,您是說要公開認可簡歆?”夏天雖然從來沒有擔心過家人的反對,卻也沒有奢求能如此支持,他的臉上滿是驚喜的笑容。
“總不能讓簡小姐這個未來的夏氏集團董事長夫人如此委屈吧!”夏恒駿此刻并沒有往日的嚴肅,只是一個替兒子操心感情的慈父。
從進入辦公室就如坐針氈,拘謹著的我見此情景才放松一直僵硬著的身體,緊張的神情也漸漸地舒緩。
“謝謝,董事長!”
“以后就叫夏叔叔吧!”他笑著,“我想記者招待會后給你們看個日子,把婚定了,這樣夏天也能安定下來!你們覺得如何?”
“爸,這未免太快了吧,畢竟簡歆她……”
夏天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突然開口道,“都聽夏叔叔的吧!”
據說人類被流星砸中的幾率是一百萬億分之一,而此刻我們似乎有種被流星砸中的感覺。完全就是孤兒的我,沒有家庭背景的我愛上了皇太子竟然沒有遭到任何刁難,反而以禮相待,這確實不在我的意料之內。
“簡歆?”他突兀的叫著我的名字,還掐了自己一下。
“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有點……”
夏叔叔見狀開懷大笑起來,“這孩子!”
出了辦公室,夏天拉著我的手趾高氣昂地走過走廊,神采飛揚的進了電梯。瞬間公司的女員工們有的哭喪著臉,有的完全陷入這樣的戀愛童話中。
董事長辦公室里,夏恒駿拿起相框,對著已經去世多年的夏媽媽笑著,眼中含著淚花,“這就是你當年看中的兒媳婦吧?我這樣做你可高興?”
語閉,他打開相框,在夏夫人的照片后面拿出了另外一張照片,是夏天在學校里第一遇見我接住摔跤的我那個瞬間。
“這孩子…那時候為了找到這個女孩費了多大勁兒啊!”
夏恒駿在夏夫人在世的時候聽到她說起我時就派人去查過了。我們再次相遇時他也讓人去查了我近幾年的情況。當秘書報告我總是在幫助別人時,他就明白了當年自己夫人看中我的原因。如今都水到渠成,他也只是順水推舟而已。他在夏夫人臨死前答應過她絕對不會把夏天的婚姻當作生意籌碼。
世界是發展變化的,然而有些定律從來不曾變過。那就是我們所說的階層。上流社會的人們總是被無數的目光注視著,盡管他們的一舉一動對很多人都無關痛癢,可依舊是那許多人的茶余飯后。
人類的心理就是如此千頭萬緒,錯綜復雜的,猶如那充滿未知浩瀚宇宙。
當紅美女作家簡歆成為豪門準兒媳的新聞已經傳出落城。
夏俊楠一心相信惠茜能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卻不料她弄巧成拙。看到新聞發布會的瞬間他撥通惠茜的電話大發雷霆。
“就你這點能耐竟敢和我開口要副經理的職位!”
“只要他們還沒有結婚,一切就都不是定局!就算結了婚也還有離婚!”
“就憑你?”
一番怒斥后,夏俊楠在房間一通亂砸,秘書躲在角落里,不敢吱聲。
“不管用什么辦法,都要解決掉夏天那大麻煩!”
“可是……二少爺他……”
“聽不懂我說的話?”俊楠隨手拿過一個文件夾重重的扔過去,“滾!”
秘書李英捂著有些出血的額頭倉皇的逃走了。
Queen酒店副總經理辦公室里也籠罩在奇怪的氛圍中,惠茜更是覺得自己被三味真火焚燒般渾身難受。
“我在喬樂身邊跟了三年,他卻從來只看得見你。為了讓他看見我,我都和惡魔交易,為什么他們都還是圍著你轉?”她惡狠狠的看著桌面上雨軒和我的照片,眼眶紅紅的,“我就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多久!”
然而,她卻不知道喬樂并不是因為我才如此的,只是她主觀意識里歸咎與我罷了。
她把照片發給了一個叫崔記者的人。對方很快回復過來一封郵件。
“這圖可靠嗎?”
“你覺得呢!”
流言有時候是比瘟疫還要可怕的存在。一旦成為流言的中心,就是染上了不治之癥般,生活被打亂,走到哪兒都有人追問你,不管你曾做過什么都會被放大,善舉都會被縮小,流言就是龍卷風般越卷越大,最后將身邊的人卷入其中。
很快我當著張辰逸的面在家門與雨軒親吻的照片鋪天蓋地的席卷之前的戀愛報道,瞬間流言四起。有的人說我的善舉都是偽善,有的人說我那都是為了書的銷量作秀,還有人說如此私生活混亂的人寫的書也沒什么好看的,更有人說我之所以成功都是靠男人上位。網上也流傳著各種版本的報道,最讓如此灑脫的我難以接受的就是那篇名為“當紅作家靠男人上位全過程”的報道。
其中一段文字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內心:……所謂的當紅作家不過是靠著男人賺來的。大學時期先是現今Queen酒店的總經理喬樂,那時候喬樂沒什么地位就轉投韓氏集團皇太子韓雨澤的懷抱,身邊卻一直儲存著漫畫家張辰逸這樣的備胎。現今見夏氏集團實力更強又轉而攀上夏家少爺這棵大樹,背地里卻還留著韓雨澤這樣的備胎,至于可憐的漫畫家張辰逸和喬樂總經理權勢上比不過兩大少爺自然是被淘汰出局。目前看來夏少爺成了最后贏家……
報道中間還夾雜了在Queen酒店簽售會和喬樂擁抱的照片,辰逸和我同進同出的照片,雨澤和我親吻的照片以及我和夏天的照片。
我心里突然間覺得酸酸的,眼睛澀澀的不禁流下了眼淚,無力的關上電腦,打電話讓楚戀取消了所有的工作。夏天也因此成了焦點無法繼續正常上班,在家里陪著我。
“好了,別擔心了。我已經讓小劉去處理了。我爸也讓公司的法務部出面解決相關善后工作了。”
“對不起……讓你和夏叔叔平白被人指責。”
“說什么傻話…我爸也是相信你的,所以才會讓公司法務部出面。”
花園里的吊椅上我們相互依偎著,在黃昏的陽光里各自眺望著遠方,心里各懷心事。
中國是一個大熔爐,五千年來融合錘煉出不計其數的瑰寶。而我們的人生也是一個熔爐,總是能花樣百出的給我們驚喜。
關于我的報道就像是病毒般鋪天蓋地的襲來,沒有給人半點喘息的縫隙。遠在日本的辰逸看到消息把手里所有的工作都停了,買了機票迅速飛回落成。
“你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啊?她都那樣對你,你還要這樣嗎?”在機場攔截住辰逸的鄭怡依舊著裝怪異,言語犀利。
“你讓開……”辰逸試圖推開她。
“你就那么愛她?我難道就那么不堪嗎?讓你根本看不見我!”
“鄭怡,你別鬧了!”他放開手中的行李箱,握住鄭怡的雙肩,“她和我即使不能兩情相悅,她卻始終是我的親人。她父母去世后,就只剩她一個人,此時連我都拋下她,她該多難過!”
“親人?她推開你的時候想過你是她的親人嗎?”鄭怡著急著,流下了眼淚。
“好啦,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只要陪著她度過這段時間我就立即回來。”
鄭怡摸著眼淚,點點頭,緩緩的側開身體,讓出了路。她對著辰逸的背影一直揮著手,即使他已然消失在她的視線,她依舊無法挪動腳步。
“鄭怡呀鄭怡…你有什么資格說他傻,你自己何嘗不是一樣!”她拍打著自己的頭,慢慢地轉過身走出機場。
禹城那邊也像刮起海嘯般,除了我的報道還有關于韓雨軒和雪莉的。
很多報道都在猜測那照片主人公并不是已經出國多年杳無音訊的韓雨澤而是禹城大學韓雨軒教授。雨軒調職落城,又和我同樓,兩人又在落城大學一同做評委。因此,又有的新的版本,說我不僅拿下了喬樂,韓雨澤,張辰逸和夏天,現在連韓雨軒這樣的訂婚男也被迷惑,看來作家簡歆確有非常手段。眾多網友也紛紛評論說韓氏集團韓雨澤幾年來之所以從不出現,更甚遠走他鄉都是因為我。
毫無疑問,在這一系列的報道中,雪莉以及他們統統成了受害人,矛頭都指向我。
對于這一樁樁一件件我竟莫名其妙的成了罪魁禍首,我的冤屈又該算在誰的頭上呢?我就活該被人這樣詆毀,污蔑,謾罵,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
輿論猶如上古神器,能輕易的毀掉別人一生積累下來的成就。參與輿論的往往是陌生人,不管事情如何都與他們無關痛癢,可他們總是會毫不吝嗇的抒發他們的喜惡,從不計較事情的真相。
喬樂也坐不住了,給他在媒體界的朋友打去了電話,說想公開發表點東西。
夏天的別墅里里外外都嚴守著保安,別墅外就是一大堆的記者,都爭先恐后地想要拿到頭條。別墅里我努力用笑容粉飾太平卻依舊掩飾不了內心的失落。
“簡小姐,您的電話。”
保姆阿姨從屋里出來把手機遞給在花園散步的我。接起電話聽到熟悉的聲音,不自覺露出了安慰的笑臉,“別擔心了,姐姐有時間就去看你!”
“姐姐,我知道姐姐是好人。所以姐姐要加油,不要哭!”小懿童真的聲音就像是久旱甘霖,滋養著我已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內心。
“孩子,奶奶相信你!別放棄,勇敢的站起來!”小懿奶奶用顫抖的聲音鼓勵著我。
除了他們,我的郵箱里也有不少我曾幫助過的人給我發來的鼓勵信。看著那些人的鼓勵,還有自己書迷的信任,我有堅持下去的理由和勇氣。一直以為在爸媽離開后我就是沒血沒肉的怪物,沒有任何事情能擊垮我,現在卻差點被擊碎。
雪莉在家里和學校都沒有找到雨軒,最后接到酒吧服務生的電話她才找到了他。可惜他已經爛醉如泥了,渾身的酒氣,不省人事。
“你怎么喝成這樣?”雪莉心疼的替他擦著臉,一邊讓服務生幫忙扶他。
“你是誰啊?”
“韓雨軒,你醉得連我都不認識了?”雪莉有些生氣了。
“雪莉?誰啊?”他拍著自己的胸脯,“我不認識你,我也不是韓雨軒。我是韓雨澤!”
雪莉有種被雷擊中的感覺,她慌忙的拿過他的手機,查看了通訊錄,明明白白寫著“我最愛的公主”,她又摸出他的錢包,照片也是他們的訂婚照,她再拉過他的手,那枚戒指也是他們的訂婚戒指……經過再三的確認,眼前這個人就是韓雨軒,可為什么會不認識自己,會聲稱是韓雨澤?
雪莉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看著眼前的這個人,眼里閃爍著淚花,一臉的不安和恐懼。
“你到底是誰?”
“當然是韓雨澤,我一直愛著她,可我的愛卻害了她,讓她身敗名裂。我是罪人……”他一邊說著,一邊流下了眼淚。
“那雨軒呢?”
“他……走了……我不會讓他再回來了!我有太多事要做……我必須趕走他!”
扶著他的雪莉也流下了淚,不知所措的攤坐在地上。像是陷入了不知名的深淵,一直在往下掉,卻始終無法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