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煙殿內,太醫(yī)跪了一地,默默顫抖著,鴉雀無聲。景琰沒有上朝,一直守在床畔,焦急趕來的柳澄在偏殿痛苦的懊悔自己昨日的魯莽,扶錦等人利用流云谷的權利焦急地尋找附近的名醫(yī)。
在眾人的慌亂中,一匹白馬沖進了東宮。白馬白衣白發(fā),頂著漫天大雪飛馳而來的正是藺晨。急匆匆的腳步跨過想要阻攔的侍衛(wèi),動用輕功向云煙殿而去。
推開殿門都一剎,藺晨仿佛從天而降的神邸,帶著生的希望。
來不及寒暄,藺晨干脆利落地指揮起來:“燒水,找產婆,按這個藥方抓藥,將炭火燒起來,閑雜人等滾出去?!?
氣勢凜冽逼人,一時間竟沒人動彈,景琰皺眉怒吼:“還不快去?!北娙梭@醒,終于有序地行動起來。
景琰起身,深深地看了眼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的依云,毅然離開,將空間留給藺晨施展。錯身而過的時候,兩個男子視線相交,別有深意地交流之后,藺晨鄭重地點頭示意,走出門的一刻,景琰沒有回頭,同樣鄭重地說道:“一切就拜托藺少閣主了?!?
兩個男人達成的共識便等候著這一刻的到來,殿門緩緩而閉,哐當一聲響,沉悶地敲在心頭,不知道當它再次開啟的時候,會帶來怎樣的變化。
屋內漸漸熱了起來,不知是焦急還是受熱,藺晨的額頭上已浸出一層薄汗,手下卻仍是快速而平穩(wěn)地施著針。
扶錦侍候在一旁,時不時地幫著擦擦汗,遞些工具。產婆已經到了,跑得大汗淋漓的在角落休息,等著藺晨的傳召,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隨著最后一根銀針刺入穴道,藺晨微微歇了口氣。
炭火推的更近了,依云緊皺的眉舒展了,若不是藺晨仍舊沉重的臉色,殿內眾人都要歡呼雀躍了。
“水燒好了嗎?”藺晨一邊從頭開始取針,一邊關心道。
“燒好了,藥也煎好了?!狈鲥\答。
“端過來吧。”藺晨目不斜視,一根根取下銀針,還能分心指導扶錦怎樣喂藥有效。一碗藥很快見了底,銀針很快回了針盒,至此,準備工作終于結束,依云臉色紅潤,就像睡著了一般。
藺晨翻出了特制的銀針,格外的長,尖端分叉,然后看了眼禁閉的房門,門外是焦急等待的景琰。
深深吸氣,藺晨示意產婆做好準備,然后堅定地準備動手,卻突然感覺手腕被抓住了。
是依云,不知何時醒了過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握緊藺晨的手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
“你準備犧牲掉我的孩子嗎?”明明十分虛弱的人卻說的氣勢逼人,那是母親在孩子的生命受到威脅之時最后的掙扎。
“……”藺晨一時無言,不知怎么回答卻知道時間不能再拖:“是他的決定?!?
依云一愣,卻將藺晨的手握得更緊:“這是我的決定。我已經做好了準備,不希望牽連無辜,何況是我的孩子?!?
藺晨并不驚訝,這也是意料之中的反應:“沒有親生母親的孩子在這深深宮墻里要怎么生存,你想過嗎?!?
“有你,有蘇哥哥在,扶錦也會在宮內照顧,我不擔心。”
“看來你是早有打算,那我明白了?!碧A晨輕甩袍袖,突然吼道:“躺下啊,再耽擱一個也別想活。”
時間緩緩流逝,日晷已轉過了明顯的角度,終于在落日余暉之中,伴著響亮的哭聲,漆紅色的殿門開啟。
扶錦出門報喜:“恭喜殿下,是小皇孫?!?
眾人驚喜,一片歡呼,景琰卻不發(fā)一言,直直地沖進外殿,找到靠著柱子休息的藺晨,一把拽住領子,氣憤又驚慌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說放棄孩子嗎!”
突然被抓住的藺晨有些不高興,看著驚慌的景琰卻有些解氣,為了你長蘇和依云連命都不要了,便讓你好好焦急一番也好。
“景琰?!碧撊醯穆曇魪膬鹊顐鱽?,依云聽到外面的動靜急忙出聲制止。
果然,景琰顧不得藺晨,匆忙跑進內殿,雖然侍女已將床鋪收拾妥當,還是止不住一股血腥味鋪面而來,顯示著這里剛剛經歷了怎樣一場戰(zhàn)爭。
“云兒,你怎么樣?!睋]退眾人,景琰急急將人擁在懷中,想起藺晨曾經說過的后果,不由一陣心慌。
“是我做的決定。”輕輕地拍了拍自家夫君以示安慰,依云淡然開口:“你會照顧好我們的孩子吧?!?
“我……”
“我其實介意的,我出身江湖,自由自在慣了,做個太子妃還能勉強裝作賢淑端莊,東宮也還算是自由。待有朝一日你登基為帝,我要面對的是那四四方方的宮墻還有一波又一波的爭寵。”
“不會的,我只要你,不會有爭寵,不會的?!本扮颜Z帶哽咽。
“你會有身不由己,我不想咱們的感情被那些污穢的東西玷污。”依云仍是淡定的,這些話由來已久,終于到了說出的時機?;蛟S當初的大婚便是個錯誤,但是依云不悔,景琰也不悔。
“你也要離我而去了嗎?”
“我會在江湖之中,看著你的盛世繁華?!?
“一直在嗎?”
“一直……在?!?
“要給我寫信,別忘了我啊?!?
“你才是不要有了后宮佳麗,忘了糟糠之妻。”
“孩子你看過了嗎?”
“不看了,免得放不下?!?
“云兒?!?
“別傷心,我會和蘇哥哥一同,替你走遍大梁江山。”
“他也會好好的嗎?”
“他一定會?!?
屋內愁云慘淡,屋外歡聲笑語,藺晨靠在門上,聽著屋內兩人的談話,靜靜地抬頭望天,一切都會好的。
很快,太子滿面淚痕出門,示意藺晨進去安排,然后悲慟道:“太子妃早產引發(fā)舊疾,已然去了?!辈淮娙朔磻又鴮α袘?zhàn)英道:“小皇孫取名為歆,去通知父皇母妃吧?!?
以言德于民,民歆而德之,則歸心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