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窗外下著蒙蒙小雨，窗戶玻璃上掛滿了特別特別特別密的小水珠。

六點的鬧鐘一響，李凌媛便起來洗漱打扮。往常的今日早上沒課時，全宿舍不到九十點鐘是不會起床的。

不是頹廢，是因為平時學習太累啊。就連杜笑魘那位富家千金在往日也是趕早起來與她們幾個一起上課或者泡圖書館呢。

呂舒雅常說：“看看杜笑魘，這一有錢的又美的居然比我還努力，一想到這里我就覺得正常睡覺都是浪費時間。”

每到這時，林瑋瑋則會說：“舒雅，人各有命。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和生活節奏，不要把她人當做自己的參照物。人生路漫漫，只有適合自己的步調才能走穩。”

今日李凌媛的早起引起了林瑋瑋的注意，因為她睡眠太淺了。

“凌媛，你今天起那么早干嘛去呀，不是今天沒課嘛？學生會有事嗎？”林瑋瑋揉著自己的惺忪睡眼，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李凌媛整個衣柜的衣服都被她拿出來試了一遍，依然沒有找到合適自己的，惆悵萬分。

“我出去有點事兒。你醒了？”李凌媛見林瑋瑋穿搭大師醒了，連忙求助，“瑋瑋，你看我穿什么比較好呢？”

“等一下啊。”林瑋瑋掀開被子下了床走到李凌媛的衣柜前，將所有的衣服掃視了一遍，取出了一件白色雪紡裙和淡紫色夾克給她，“穿這個吧。搭上那雙小白鞋，青春優雅又不失酷的感覺，不會顯得單一。”

“好，還是你會搭。么么噠。”李凌媛嘟起嘴做了親吻林瑋瑋的動作表示感謝。

“我繼續睡了，你的胃不好，既然起來了就去食堂吃點熱的早餐。”

李凌媛胃不好，每天按時吃早餐，往常的今天即使睡懶覺也會到點兒就起來吃點面包喝點牛奶之類的再繼續睡。提醒她吃早餐變成了宿舍的習慣之一。

“好，記住了。你快去睡吧。”

李凌媛笑意浮面，開始換衣服。林瑋瑋則又爬回了被窩繼續見周公。

曲慰揚提前到了校門口，一只手里拿著留給李凌媛的早餐，另一只手里撐著透明雨傘。他今天穿的衣服未免有些小正式，想是迫不及待打扮成大人模樣自有道理。

李凌媛快步地跑到了校門口，著急拉開小側門的時候她的咖色牛津布斜挎包差點掉地上，幸虧手快接住了。

她見曲慰揚恐已在那里等候自己多時，心中難免有些愧疚，只得連連道歉，而曲慰揚也只能一臉寵溺地笑著說自己剛到沒關系。

他們運氣算好，剛走到公交車站牌便來了一輛公交車，由于時間稍早，這個點大學城的公交車乘客都比較少，他們上車尋了一個最后邊的座位坐下。

江城大學正門口的公交車站點若是過了八點半那就得完全靠擠上車。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曲慰揚把時間提早了，以免他二人擠著難受。他想自己是一個男生倒是沒有什么，不過是不能擠壞了李凌媛這個柔弱的姑娘。其實他也是后來才知道這個姑娘從不柔弱。

等二人乘坐公交車來到古路口，這兒已是很熱鬧。但還好，能夠自由自在地行走，不急不忙地瀏覽這條長街上的每一家店里的每一件物品。這要是在早上十一點左右到下午四點半左右這個時間里來古路口，毋庸置疑，就是擺明了來看人的。典型的“人人人人人人人人我人人人人人人人人”的場景。

“凌媛，藝術品展覽設在古街盡頭右拐可進的那一整個小巷里，我們可以逛完這條街，你可以看看有什么想買的嗎。”

曲慰揚曾多次和南語來古街玩兒或是采購一些送人的禮物，自是對這古街特別的熟悉。

“好的好的，我覺得這里有好多東西我都好喜歡啊，慰揚學長。”李凌媛用似乎很了解毛筆一般的眼神打量著手里的毛筆，根本無暇顧及正面回復曲慰揚剛才的話。

曲慰揚自覺地把李凌媛擱置在柜臺邊的雨傘拿在自己的手中，像個仆人跟在她的后面，等著“大小姐”選購物品。

“老板，這支毛筆多少錢啊？”李凌媛把手中的毛筆遞給文房店里的老板，但又內心有些小擔心，擔心這筆超出了自己的預期，畢竟她的生活費有限。

“這支筆本來賣399，你要的話給288。”

“啊，這么貴啊？能再少點嗎？”李凌媛高中練毛筆字的毛筆最貴的一支也才42塊錢，這支筆確實超出了她的預算。

“小姑娘，這可是上等的狼毫。本是配在上一個買主要的一套筆里，但他走的急給落下了，這不打了電話也不來取了，說是我可自行便宜賣了。這你今天有緣，是第一個看上這支筆的人，故便宜給你。可是一點沒賺。本錢可是426一支啊。本店賣的是信譽與品質，不追求盈利至上，放心吧。怎么樣，帶走嗎？”

李凌媛從小跟著外公長大，在外公的培養下練得一手好字，且極其喜歡寫毛筆字。每年春節家里的對聯都是她寫的。

她看老板在言語間表現出來的實在是不像坑自己，但又確實對于自己來說有些小貴，故而有些猶豫。

要說這文房店的筆墨紙硯那可真是古街上最為出名的好。甭說古街了，說到購買文房四寶的話，整個江城的人都是首先想到古路口古街上的這家“文房店”。

“老板，我想要了，你給我包起來吧。”

曲慰揚在以往的接觸中早已了解到李凌媛極愛毛筆，他也看出這是一支好筆且是便宜得了，而李凌媛此刻仍然猶豫想必是價錢問題。因此他不問李凌媛任何話便買下了這支筆。

然而李凌媛卻以為他故意搶購了自己心儀的毛筆，心中難免有些不知其味，故而沒再逛其它，直接去了展覽藝術品的那條小巷。

然而在看展覽的整個過程中，李凌媛都沒有主動說話。與其說是她在有些不開心于曲慰揚買走了她心儀的毛筆，不如說她自卑心存在的一個觸發點被曲慰揚發現了。

是的，她什么都有，唯獨沒錢。

“這個紅色瑪瑙手鏈真好看，你覺得呢？”

李凌媛看了看價格，上面標注著998元，只能喜而止欲，說：“慰揚學長，這個確實很好看，不過我不太喜歡。”

其實曲慰揚早已注意到李凌媛看這紅瑪瑙手鏈的眼神和之前看那支毛筆的眼神一樣。

她喜歡至極。

“您好，我想要這串紅瑪瑙手鏈，請問可以手機支付嗎？”曲慰揚沒有講價便直接要了這手鏈，這令李凌媛有些驚訝。

“可以，我給你拿二維碼，你掃描付款即可。”賣首飾的女老板從計算機下拿出了一個收款二維碼遞給了曲慰揚。

曲慰揚拿到包裝好的手鏈便放在了裝毛筆的紙袋子里。

藝術展覽看完，又逛了整個古路口已是下午五點多，曲慰揚倒是買了一堆東西。有給他室友買的禮物，有給他媽媽買的手工刺繡的包，有給自己買的。

而李凌媛除了將今天看到的一切收入腦中，其它的什么也沒買。

“時間過得真快，你肯定累了，我們去吃點東西。你想吃什么？”曲慰揚看了看手表才意識到自己肚子在叫，想想他和李凌媛一天只吃了一點甑糕和喝了一杯鮮榨果汁。

“我不餓，我們回學校吃吧。”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肚子卻不爭氣地表示她在說謊。

“聽說前面岔路口有一家川菜特別好吃，我想去試試。走走走，我們一起去。”

“我……”不等李凌媛說完后，曲慰揚便像個孩子要讓媽媽帶自己去吃好的似的把李凌媛拽走了。

其實哪里是“聽說”那家川菜館好吃，而是他和南語來了古路口必在那里吃一頓再回學校。

吃完飯后，曲慰揚便和李凌媛回了學校。本來李凌媛想坐公交車，但是被曲慰揚以下班高峰期人多為理由硬拉著上了出租車。

其實曲慰揚早上來古路口便想打車過來，但他了解李凌媛不會答應。加上早上那個時間點坐公交車的人少，他們兩個一起坐公交車欣賞窗外的小雨也算是小浪漫了。當然啦，這都是他這個心機boy一人的小心思罷了。

“這個給你。”

曲慰揚把李凌媛送到了宿舍樓下，把手里的毛筆和紅瑪瑙手鏈給了李凌媛。

“這是你買的，是你的東西，怎么能給我呢？”李凌媛有些驚訝依然拒絕了。

“這是給你買的，我不過是幫你提著而已。男生提東西應該的。”

“可是……”

“別可是了，拿著。我不喜歡寫毛筆字，這支筆跟著我就是廢的，但是跟了你它就可以大展宏圖。還有這個紅瑪瑙手鏈，我一個男的不可能戴吧？”曲慰揚笑意中有些難為情。

“你可以送別別人啊。”

“無人可送。你快拿著上去，這些人看著也不太好。”

“好吧。謝謝你，慰揚學長。”

“不謝不謝，趕緊上樓，今天有點冷，別凍感冒了。”

曲慰揚知道李凌媛有些固執，只能以過往的人催促李凌媛收下。李凌媛看看過往的人，發現別人都看看他們，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接過袋子，好趕緊上樓。

雖然曲慰揚的宿舍樓就在李凌媛的宿舍樓對面，但是他依然等著李凌媛進了宿舍樓才轉身走開。

這整個過程不僅被過往的人看到，而且恰好被去體育館打完籃球剛回來的秦毅他們幾個看到了。

“這……？”孫漾欲言又止，他想表達的是曲慰揚這個出了名的高冷之人怎么會和李凌媛一起出現在她的宿舍樓下。

“走吧，回宿舍。”地上明明都是水，秦毅說完這句話依然把籃球拍了幾下，最后接在手里使得手上全是有點臟水。

呂舒雅她們幾個看到李凌媛這么晚回來本準備質問，但是看到她的毛筆和紅瑪瑙手鏈后便以為已然知曉所有，沒再多問。因為她們知道李凌媛練毛筆字可以連續四個多小時忘我忘吃喝。而且她們還知道李凌媛特別喜歡紅瑪瑙，但是不知原因。李凌媛只說過自己喜歡紅瑪瑙，但是從來沒有和她們說過自己喜歡紅瑪瑙的原因。

呂舒雅和杜笑魘忙著欣賞紅瑪瑙和毛筆，為毛筆的歷史爭論起來。

林瑋瑋一言不發倒不是因為看到李凌媛和曲慰揚在一起。

本來很平常的一晚，卻有四個人都失眠了。

秦毅想著自己今晚看到的曲慰揚和李凌媛。

林瑋瑋則想著自己昨天短信邀請曲慰揚今天和自己一起去娛樂場被拒絕的事情，其實她想了一天。

這個小雨不停的夜晚，只有曲慰揚和李凌媛同時想著今天的古路口之旅。

不過，曲慰揚想的卻不是游玩的點滴，而是他發現了優秀到無可挑剔的李凌媛自卑心的觸發點。

李凌媛想的是今天曲慰揚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暗表心意。

可是，原本以為自己會開心曲慰揚今日所做的她卻有些迷茫。

她不開心。

雖然說也有對林瑋瑋的愧疚，但愛情沒有退讓，這是小問題。

問題是，她沒有想象中的喜悅。

“難道我對他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不知。

許多個夜里，許多個人靜下來都會想起一個人一件事，進而不覺夜深時，總歸一個“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