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金沙酒店頂層的空中花園，空中花園能夠領略大半個新加坡的絢麗風光。不是周末，游客不多，江渃溪可以和譚辛平在空中花園靜靜地走上好幾圈。

“譚辛平，你是哪里人？”江渃溪問道。

“福建人，你呢？”

“我是上海人。不過我在上海就讀到初二，之后就和姐姐一起去美國念書了，當時小，所以媽媽跟我們一起去的。”

“厲害，我在高中畢業前沒離開我生活的城市，后來讀大學到了上海，研究生碩士和博士到了BJ。”

“你也很厲害呀。小時候就是因為受不了國內的教育方式，才選擇去國外念書的。”

“我媽是高中老師，被她壓迫習慣了而已。”

“快看，太陽下山了。”

“真美啊。”譚辛平贊嘆道。

“謝謝你。”江渃溪突然道了聲謝。

“謝什么，要說謝謝也該是我說。”

“你是第一個陪我在這里看日落的人。”江渃溪默默地說了一句。

譚辛平看著她，不說話了。轉爾，他們一起眺望遠方的天空，看著橘紅色的晚霞籠罩大地，金黃色的天空映襯著波濤蕩漾的海面，感受著新加坡特有的溫潤的晚風拂面，靜待夜幕降臨。

“餓嗎？”江渃溪轉頭問道。

“還好。”譚辛平回答，雖然他有點饑餓感，但卻不想破壞兩個人之間的寧靜。

“過一會兒，等所有的燈都亮起來，你又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城市。”

天色暗下來，地面上的燈都亮起來了，海濱灣公園里面的擎天大樹被燈光點亮，就像森林里的精靈，不遠處的巨大摩天輪溫和的像圣誕節的禮物，幾條燈光通明的馬路就像穿過城市的彩帶，夜的新加坡又是另一番景象。

“真美……”譚辛平忍不住贊嘆，面對今天的美景，他已經詞窮。

“我真是餓了，我們吃晚飯去。”江渃溪說道，她就是一個思維跳脫的人。

譚辛平跟著江渃溪在城市中逛蕩，地鐵站出來換乘了一次公交車，他們來到一個新加坡餐廳，餐廳設計得很有中國風。

“請你吃海鮮大餐。”

江渃溪點了蔥香蟹、麥片蝦、魚頭豆腐湯、菠蘿海鮮炒飯、椒鹽香酥皮皮蝦，擺滿了一桌子。

“果然是吃貨。”譚辛平對江渃溪說道。

“誰叫你中午搶著買單的，所以晚餐要回請你。”江渃溪用公筷幫譚辛平夾了許多菜，又幫他把湯碗裝滿：“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譚辛平自小在海濱小城長大，對他來說，海鮮不是稀罕物，但自小吃的就是這些，還是非常喜歡的。看著桌上的一盤盤地道的海貨，自然是心情愉悅，與溫帶地區的相比，熱帶地區海域的海鮮體型顯得更大一些，以前見到的皮皮蝦兩個手指粗，一個巴掌長就算大只的，這里的皮皮蝦有三指寬，將近20厘米長。家鄉的梭子蟹在這里不多見，但3斤多的面包蟹、太子蟹倒是很多。海鮮的好味道還源于東南亞特殊的料理方式，在家時料理海鮮最常見的方式是清蒸，在這里，海鮮的烹飪方式更加多樣化，比如這道蔥香蟹就是加蔥段、姜片爆炒，還添了許多叫不上名字的香料。

“對新加坡的印象怎么樣？”江渃溪邊啃蟹腳邊問。

“本來就是好印象，在你的推介下，好印象又再升級了。”

“那你可要好好謝我了。”

“難怪對我這么熱情，原來想讓我欠你人情。我不喜歡欠人人情債，說吧，你要我怎么還你？”

“先欠著吧，就要你一直欠著。”江渃溪笑著，撅嘴說道。

她雖然有點蠻不講理的驕橫，在譚辛平眼里不失為一種可愛。

晚餐吃得很飽，走出餐廳，已經是晚上九點。

“這里離學校不遠，我們步行回去吧。”江渃溪建議：“正好消消食。”

夜的新加坡，氣溫比日間下降了許多，但是空氣還是一樣的溫潤，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熱帶豐富的水氣。

“我希望畢業后能順利當上記者，報道國際性的大新聞，評論國際性的大事件。你應該知道鳳凰臺的女記者閭丘露薇吧？我就想像她一樣，做一名成功的新聞人。”

“閭丘露薇可不得了，學歷高，資歷深，還去阿富汗做過戰地記者，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非常不容易。”

“是啊，她說我的奮斗目標。譚辛平同學，你有什么計劃嗎？”

“沒。我只是交流學者，等這邊的項目結束后，就回國好好當我的大學老師。”

“沒有想過留在新加坡？”

“要是留這里，我就要辭去現在的工作，我挺喜歡當大學老師的。”

“在新加坡也能當大學老師呢。”

“那是不一樣的，新加坡的大學都是國際著名院校，像我這樣的學術經歷，怕是沒有資格在這里任職的。”

“或者，也可以考慮做別的行業，比如咨詢師，政策分析師，我認識一些朋友，說不定還能介紹給你。還有，新加坡工作待遇肯定比國內高，還能輕松買組屋，城市環境好空氣好，生活質量能比國內好很多。”

江渃溪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在新加坡工作的便利，要不是和她是同學，會以為她是當地某獵頭公司的。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進校園。譚辛平竟然有點恍惚，按國際的標準，之前的人生不是太沒有追求了嗎？以為自己擁有得夠多、擁有得夠好了，但是和江渃溪的比起來，就相形見絀。

“現在項目還沒有結束，不想這么多，非常感謝你今晚的款待。”

譚辛平告別江渃溪，徑直回了宿舍，大半天的游覽確實很累，無需二十圈的慢跑來散盡精力了。

交流學者的項目繼續進行，從學術的角度看，項目對于譚辛平來說沒有什么挑戰性，然而在語言方面還是有些不適應，這源于自己缺乏留學背景，所以如果完成了這個項目，對豐富學術經歷也是十分有好處的。

好在江渃溪經常性的幫助，減少了論文中的不少語法錯誤。隨著幾篇論文順利的提交，交流項目也接近尾聲。

離計劃結束只有半個月，期末考試結束后，江渃溪來找譚辛平。

“譚同學，我帶你去感受一下新加坡的貿易公司如何？”

“為什么突然間讓我去參觀貿易公司？”

“去后再告訴你。”

譚辛平隱隱能感覺江渃溪的用意，他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跟著江渃溪來到市中心的金融區，這里道路整潔，高樓林立，行人匆匆。

“這里是新加坡最繁華的地段，城中的金融中心，許多大公司都在這里辦公。我帶你認識我一個做國際鋼鐵貿易的朋友。”走進一幢全玻璃幕墻設計時尚的寫字樓，江渃溪走進電梯間，按下57層的按鍵。

很快，電梯到達預定樓層，江渃溪帶走進貿易公司，到總經理室的玻璃門前，敲了敲。

打開門的是一位身穿深藍色套裝，頭發盤起，戴著紫框眼鏡的女子，一看就知道她在公司頗有分量，她看見江渃溪和譚辛平，讓他們走進辦公室。

“歐總，這個就是我想推薦給您的譚辛平博士。”江渃溪介紹道，她又回頭看看譚辛平：“這位是金毅國際的歐梓瀾總經理。”

“譚博士，你好。”歐梓瀾向譚辛平打了個招呼：“快請坐。”

“譚辛平，歐總可是哈佛國際貿易碩士畢業的天才少女，又商場摸爬滾打多年，她的公司運營得風生水起，團隊也是人才濟濟。”

“小溪，你不要夸大其詞，沒有你說得那么厲害。”歐梓瀾打斷江渃溪的吹捧，她又對譚辛平說道：“譚博士，我的公司缺一個中國大陸地區的業務總監，需要一個懂國內情況的人，小溪推薦了你，所以我就讓她把你帶來，我們見個面，互相認識一下。”

“謝謝歐總您的好意，我學的是社會學，隔行如隔山，恐怕不能勝任。”

“譚博士太過謙了，社會學的背景對于咨詢與計劃制定是大有用處的。”

“我還是F大的老師，到時候還要回國履職的。”

“這不難辦，如果您同意，我立即安排人員到F談你辭聘的事務。公司實行年薪制，高級咨詢師，年薪50萬起，Singapore Dollar。還有，我們公司對于高級人才有住房補貼，無論你是租房還是買房，公司都會按一定份額貼補。”

“想來，您這樣的大公司壓力應該很大。”

“還好，比我在哈佛上學時輕松一些，不過出差比較頻繁，你的這個崗位出差更多一點。”

“出差可以當作旅游，譚辛平，這可是一個好機會，這樣的高薪崗位可不多有，趕緊答應啊。”江渃溪插話。

“謝謝歐總，我再考慮一下，兩三天答復您可以嗎？”譚辛平的態度很猶豫。

“隨您的意，不過我不敢保證位子一直在哦。”

趕緊想歐總告別后，譚辛平先一步走出寫字樓，江渃溪緊緊跟在譚辛平身后。

“江渃溪，你不要胡鬧，今天這場面也不提前說一下，我都沒有心理準備。”走到旁邊的人行道上，譚辛平回頭對江渃溪說道。

“你會怪我嗎？”江渃溪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不怪你，不怪你。”譚辛平安慰道。

“那你能留下來嗎？”

“我應該不會留在這里。”

“為什么？只要你答應，歐總就會安排好一切。”

“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我受聘于F大，是校方給的機會來做交流學者，擅自離職就是不對的。不要談單方面離職受到的處分，而且還會影響我的誠信。信譽毀壞后，以后想在學術圈混都難了，講信義于人于己都不是壞事。”

“那你對我也講信義嗎？”

“我沒有向您承諾過什么吧？”

“那你欠我的人情債還嗎？”

“怎么還？”

“譚辛平，我喜歡你，你就留在新加坡吧。”江渃溪雙手拉住譚辛平的手臂，幾乎要哭出來。

“江渃溪，真的不可以，我不可能因為你喜歡我就留下。”

“那你喜歡我嗎？譚辛平。”江渃溪在告白。

“我保留我的回答。”譚辛平非常冷靜，他沒有給出答案。

“你也不會接受歐總給你的offer了？”

“……”

譚辛平轉過身，沒有回答江渃溪，他身后的江渃溪早就哭成了淚人。

譚辛平叫了一輛出租車，把江渃溪送上車：“司機，到南洋理工大學。”

車子啟動，譚辛平沒有一同坐上車，他看著載著江渃溪的出租車消失在道路的拐彎處。

實在太尷尬，譚辛平能察覺到江渃溪對他朦朧的感情，只是身在異國他鄉，無力接受，只能一直回避。現在江渃溪挑明了，更讓他無所適從，不知如何面對。

離回國只有一個星期了，江渃溪像消失了一樣，上課請假，講座缺席，手機停機，郵件不回，譚辛平怎么聯系都找不著她。

譚辛平開始自責，女孩子獨身一人到底去哪里了？他反復思考自己對江渃溪到底是何情感，是因為孤單、無聊的時候正好遇到一個好玩的人，一起吃喝、游玩，打發了苦悶的時間，還是她恰到好處的幫助讓自己的論文順利過關，對她心存感激，或是自己真的動了心？

留新加坡的條件的確吸引人，在國內要奮斗多少年才會獲得這樣的薪酬？有這樣的待遇？

譚辛平非常迷茫，江渃溪的消失讓他六神無主，那個出謀劃策的小參謀不見了。是去還是留？這個問題他反復問了自己上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