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下鄉干活
- 梨園春
- 主播
- 2170字
- 2017-10-05 23:22:55
“對了,明天老王帶你下鄉,順便讓你感受一下豫西調。”葉圣文說道。
我問:“下鄉干什么?”
葉圣文說:“那里有他一畝地,人手不夠,我都跟他說好了,讓你過去幫幫。”
“怎么突然想起我了?”對此,我很是納悶,因為我知道老王以前下地干活的時候,都會帶上他的小舅子,他叫李建國,而這次老王卻不帶他了,讓我來幫忙,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移情別戀?
“李建國手臂廢了,干不了活。”葉圣文說。
我眉頭一皺:“是嗎?怎么回事?”
我和李建國不算太認識,但在我印象中,小時候的李建國屬于那種熊孩子。
葉圣文說:“李建國不是剛畢業嗎?今年考上了農村信用社,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該成家立業了,結果調到這里的第二天,晚上值班的時候,他在營業室的庫房里玩滅火器,一不小心傷著自己了,手臂廢了,只能截肢,做個手術都需要一萬多塊錢,他天天出去喝酒打牌,哪來那么多錢?所以他就向上面謊報,說是歹徒入室搶劫,和歹徒搏斗的時候傷住了胳膊,上面這才給他報銷了手術費,還給了一點撫恤金。”
“本來還剩下左臂,結果后來左臂出現了壞疽,然后第二條胳膊也沒了,現在廢人一個,吃飯都得人喂,老婆都因為這事和他離婚了。唉,看吧,這就是貪玩的下場……當然,我這不是暗指你,不是說你要旅游的事情。”
沒想到這一年發生的事情挺多的,聽了這事后,心里一陣發毛,匆匆的吃完飯,我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隔壁老王開著拖拉機,我坐在后面,途中兩邊都是田埂,地里老墳稀稀疏疏,又經過一片最密集的老墳堆,上空烏鴉盤旋。
總的來說,放眼望去,村里的土地還算是廣袤無垠,空氣里有著土壤的味道,他犁田,我插秧,分工明確,干活不累,彎腰的時候,眼光一撇,發現一個匆匆趕路的女人突然鉆進了地里,蹲了下來,半晌,站了起來,繼續趕路了。
她在干嘛?
好奇心趨勢之下,我走了過去,低頭一看,是一泡尿,我想來年這里,一定會長出一顆茁壯的野草。
又遇見一個小孩,他拿著兩毛錢的鉛筆刀劃開了一只小青蛙的胸膛。
難道他在練習解剖?
恩,應該是這樣的。小小年紀,開膛破肚的手法竟能練得如此嫻熟,我想此子日后必有前途。
結果他一邊哭,一邊將小青蛙埋了起來,然后將冰糕棍插在了土里,棍上寫著:王有德之墓。
我問:“王有德是誰啊?”
“我爸。”小孩抽泣著。
“你爸咋了?”我更加好奇了。
“嗚嗚……我爸打我,不給我買游戲機!嗚啊啊……”戳的痛處,小孩哭的更亮了。
老王聽見了,朝我喝道:“你欺負小孩干嘛?”
“我沒有,是他爸欺負他來著。”解釋了一句,我就開始哄小孩,直接從兜里掏出一塊錢給他,“拿去買雪糕吃吧,以后千萬不要詛咒你爸了,還有啊,我叫葉之林,等你長大了記得看我的戲。”
請吃雪糕是次要的,引流才是重點。
不過小孩哪里懂,他立即停止了哭泣,屁顛屁顛的跑了。
而我無形之中也擁有了一名粉絲,干活就更加賣力了。
以前種地收的糧食可以賣到糧站,換成錢或者糧票,只不過現在糧票沒有了,只能換成現錢。
干完活后,隔壁老王請我吃了一頓飯,然后拉著我去村東頭一戶人家,見了一個老人,老人鬢白如霜,精神矍鑠,剛進門便看到老人正在院子里唱著豫西調《文昌閣》。
“北斗七星共南辰,日月星熬老了這世上的多少人。不當家恁不知道那些柴米貴,不養兒不知道報娘的恩。東海岸年年它添新水,西嶗山層層起過烏云。人活百歲難行路,那鳥活千日難入林。那林中缺少這千日鳥,大路上缺少這百歲的人。咱抬手莫打沒娘兒,開口來咱甭罵年老的人。恁罵了年老的人折恁的壽,恁打了沒娘兒恁可壞良心……”
聲音粗獷而又悲涼,豪邁而又滄桑,與譚富英先生的膛音有異曲同工之妙,又與豫東調一貫的花腔和高音大有不同。
豫西調也稱靠山吼,當年街上沒有賣樂器的,梆子,鼓,镲,鑼都沒有,老一輩們只能物盡其用,用以一些山竹,檀木、馬尾,蛇皮自制出來。
老靠調發展到新靠調,其中不乏有土豪資助,慷慨解囊以創戲班,發展至今,豫西調當今“泰斗”胡發生和曹天社,他們七十多歲的高齡仍然堅持著唱戲,也有常香玉拜師聶良卿學習過豫西調,可見豫西調在豫劇分支地位中的魅力。
“老王,這孩子就是你說的那個想學戲的?”老人唱完,問道。
老王連忙點頭說是,我也上前打了招呼:“大伯你好,我叫葉之林,是王大哥的鄰居。”
“要不你先唱一小段吧,我看看你資質如何。”老人說。
我就開始唱了。
“這人生塵世可是都有份,這虧心難瞞天上的神。只要恁不干那些虧心事,半夜里咱不怕那鬼叫門。只要干下那個虧心事,這善惡有報等時辰。誰生的兒誰待的親,恁指望恁的兒報恁的恩。誰知道恁的兒成人長大,看待恁還不勝人家旁人。恁的兒他娶妻生下子,恁的兒只待他的兒親。咱為人生本到,塵世以上,一輩子也報不清爹娘的恩……”
唱完后,老人有點歡喜:“小伙子,你可以啊,我這才唱了一遍,你就會背下來了,雖然唱的時候,有些地方不著調,不過我還聽出了一點味道來,有那種像樣的模樣。你今晚還走不走啊,不走的話留在我家里吃碗飯?”
“好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立即答應了。
晚上的時候,我們喝著茶,聊著天,大到高談論闊,小到家常瑣碎,最后還聊起了女人。
“我和我老伴在一起五十多年了,是她教會了我唱豫劇,從紙婚唱到銀婚,又從銀婚唱到金婚,她一邊唱,我一邊伴奏,她累了,就歇歇,我就推著輪椅,帶她去田地里散心,我們有說有笑。”說到這里,老人不禁潸然淚下,仿佛當年的場景歷歷在目,“可惜啊……現在她已經不在了。”
我從不羨慕街角擁吻的情侶,卻羨慕相扶到老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