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冷笑了一聲，剛摘下的圍巾又系了回去：“沒想什么，該準備登機了，她都已經過去了，你也快著點吧。”伊人看了看手機，“代駕也快到了，我先去停車場等著。”

秦朔拉住伊人，看了看時間：“沒事，還不急，話得說清楚。你心里不舒服，我知道。”

伊人抿了抿嘴：“你知道怎么提早不告訴我呢，你大大方方告訴我，我還不會想太多。可你偏又沒說，那我就有點兒摸不準你的心思了。”

伊人又看了一眼時間：“不是這會兒的一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你讓我想想，我這會兒有點兒生氣，等我消了氣再聯系你。”

秦朔有點兒急了：“真的沒什么的，別生氣，也不要多想。”

“沒什么人家約你到甜品店里聊聊？連是誰都沒告訴我，項目資助？”

“真的是項目資助，他們公司是資助方之一，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伊人點點頭：“行吧，是我不懂事了。聊的公事？”

秦朔想了想：“不算是。”

伊人又冷笑一聲：“還是的啊，你們倆人，又不是聊公事，她還對你有意思，怎么看怎么像約會吧。”

秦朔更著急了：“不是，她是對我有意思，但上次都說開了，昨天是個誤會，她以為咱倆分手了。我昨天跟她說清楚了。”

“那為什么沒告訴我是她呢？”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等聊完回來我又覺得反正以后就只是合作關系，又沒必要讓你知道，省得心里堵得慌。”

“不知道她要干嘛就不告訴我了，那是不是準備著等她干點兒什么呢？”

秦朔也生氣了：“怎么會這樣想我？”

伊人沒什么好說的：“先說聲對不起吧，我這會兒在氣頭上，口不擇言了，等我想想再說吧。”

廣播又催了一次。

“你過去吧，人家已經到了，我先走了啊。過年回來么？”

秦朔想解釋又不知道該說什么，聽見伊人問的這一句，點點頭：“回，得空就回來。”

伊人也點點頭：“好，那我走了。”

秦朔看著伊人走，覺得自己應該過去抱抱她，但又覺得好像也沒什么用。伊人又還在生氣，抱完沒準會直接哭出來，那樣自己可能就走不成了。秦朔也覺得自己現在也不是很想走……最起碼也得等把伊人哄好了再走。

魂不守舍地上了飛機，秦朔還是有下飛機回去的沖動。秦朔瞄了一眼挨個問候的空姐，怎么可能呢。

哪想得到臨走臨走出了這種事，秦朔有點兒生氣。氣學校那邊一天一個郵件催他回去，也生氣王璐干嘛非得找他聊，還生氣傳話的人瞎說，當然最后還是更生氣自己沒把事情解決好。

飛機是下不去了，秦朔又開始猶豫著要不要先去學校請個假，然后回來跟伊人解釋清楚了再飛過來。但又想起負責人那個永遠耷拉著的腮幫子跟嘴角，一副你們干不好就去死的神情……算了，早點干完早點兒回家是正經。

王璐就看著秦朔這么皺著眉頭拉著臉上了飛機，拉著臉等起飛，又皺著眉頭躺好。搞得王璐也不敢瞎接茬，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蒙頭睡覺。任王璐怎么猜也猜不到，秦老師居然會為了伊人糾結到現在。

伊人其實也不好受，尤其是扭頭走的時候，心口酸疼，眨眼就能哭出來。可是滿大廳的人，自己要是現在就哭地稀里嘩啦的，好像不太合適。

伊人剛剛聽到王璐說昨天下午跟秦朔在一起時，幾乎都要確定了，秦朔就是想要跟王璐發生點兒什么的。但冷靜下來，伊人也知道剛剛那種想法只是沖動。

伊人知道秦朔真的是怕自己生氣，怕自己亂想，所以才沒有說。但這種被隱瞞的感覺真的非常不好，尤其是當伊人說出約會這個詞的時候。

伊人知道，因為這件事生氣，大概不能算作不懂事，因為秦朔的做法確實有問題。

如果秦朔是跟一位對他沒有抱有任何想法的女性朋友單獨出去，伊人也完全可以接受，只要晚上記得回家就好，因為伊人信任秦朔。

但如果是對他抱有想法的女性朋友的話，就要另說了。就比如跟王璐。

坐在回家的車上，伊人是又氣又委屈。

代駕師傅看看伊人的臉色，問伊人送的是誰。伊人說是男朋友。

師傅趕忙安慰說小情侶都是這樣，分開一兩天就舍不得，慢慢就好啦。

代駕師傅大概是南方人，說話咬舌頭，但溫溫吞吞的語調，讓伊人覺得還挺安慰的。于是就讓伊人更氣秦朔。

氣秦朔怎么這么不體諒自己，連認真的解釋都沒有，還難過秦朔還是沒有自己原先以為的那么可靠。

沒那么可靠么？伊人想著，眼眶又開始忍不住蓄水，吧嗒吧嗒往下掉，掉地代駕師傅也不敢說什么了。

拿鑰匙開門，扶著門把手的左手抬起來，伊人又看見了手上的戒指，剛剛哭下去的火氣又竄了上來。

這才幾天啊，就出這樣的事。

伊人冷笑一聲，把戒指摘下來，扔在茶幾上，當啷一聲。三月過來聞了聞，趴在茶幾上揣著手，看著伊人。

“看什么？”伊人拿起杯子倒水，喝了兩口。

“喵。”三月伸手往伊人跟前推了推戒指。

“你也幫著他？”伊人心頭又開始發酸，擰著勁地疼。

三月蹦上伊人的膝蓋，前爪扒上伊人的胸口，伸長了脖子在伊人的臉上聞來聞去，又低頭在伊人下巴上蹭了蹭。伊人把三月抱在懷里。

“還算有點兒良心。”

到底有多生氣呢，伊人看著茶幾上的戒指，自己問自己。

想跟他分開么？

好像還不至于，畢竟秦朔對她沒有什么想法，都只是一場誤會。

伊人又想，如果讓秦朔安慰的話，秦朔要怎樣做自己才不會生氣呢。

伊人想了半天，又很無奈地覺得，大概抱一下就好了吧。

是挺好哄的，太好哄了，但因為喜歡他在意他，所以就不會作天作地想幺蛾子折騰他。總是要自己心疼的。

伊人又暗搓搓地想如果能跟那個王璐鬧翻臉最好。伊人覺得這樣想不大好，不太懂事，可就是架不住爽啊。伊人又想，去他媽的懂事，腦補又沒什么，勞資爽到就好了。

伊人就坐在沙發上，擼著貓，腦補了一番自己是怎么一通嘴炮干翻王璐，王璐去找秦朔嚶嚶嚶哭訴又被秦朔罵走的劇情。痛快地舒了一口氣，然后就是做飯吃飯刷碗準備睡午覺。

對于秦朔，擱到這種事上，反倒不如伊人看得開了。大概是因為心里確實虛。

秦朔現在連王璐過來打招呼自己到底要怎么回答都有點兒猶豫。不光猶豫，還捎帶著點兒以后都不想再搭理她的感覺。王璐坐得不算遠，大概是感覺到秦朔的情緒有點兒不大對勁，也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回位置睡了。

秦朔自己悶頭想了半天，不光想到了伊人不原諒自己的場景，還忍不住想到了伊人會不會一氣之下干點兒什么不理智的事來。比如摔盆砸碗一拍兩散什么的，畢竟秦朔自己都覺得，伊人跟著他也太委屈了……一大把年紀了，還天天忙得不著家，嘖。

秦朔沒敢接著往下想。

飛機降落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三點多的樣子，A市這邊已經是半夜了。秦朔看了看家里的監控，伊人已經給關了。秦朔有點兒慌了。

給伊人打了幾次電話，頭幾次都沒人接。雖然知道伊人可能在睡覺，可是聯系不上就還是會心里不安穩。一直打到第八通，才聽見伊人睡到迷迷糊糊的聲音。

“在睡覺啊？”

伊人聽清聲音，看了看時間：“你到了？”

“剛到，現在在車上。”秦朔猶豫了一下，才有點兒小心地問：“還生氣嗎？”

伊人想了想：“生氣。”

秦朔揉了把臉，有點兒哭笑不得：“還要聽解釋么？”

伊人反應有點兒遲鈍地嗯了很長一聲，才道：“不聽了，我都知道的。”

秦朔不知道該怎么說，又加了點兒小心翼翼：“那怎么還生氣呢？”

伊人睜了睜眼，稍稍坐起來了點，想了想，開始跟秦朔認真講道理：“你之前的做法不對。你既然覺得沒什么，那為什么不告訴我呢，我問過你的。你如果是怕我生氣怕我多想，但你又沒告訴過我，怎么知道我會生氣呢？沒準是你之前的認知有偏差呢？我想到你可能是對她有什么想法，所以我就生氣、害怕，可你又沒能把你搞出來的害怕給趕走……然后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伊人頓了頓：“大概只能等我把這件事給忘了？說句不懂事的，你今天要是不急著走，什么都好說。你陪陪我就好了。又是一兩個月見不著的，我也很難過的。尤其是你跟她一起走了，我就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秦朔聽著伊人說話，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心都快化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往下接。

“哈嘍，在聽么？”

“在聽在聽……我剛剛是在想，要怎么才能彌補一下呢。”秦朔想了想，伊人也很安靜地等著秦朔想。

“能等我回去么？”

伊人眼睛閉了回去，在快睡著意識不清的邊緣掙扎：“行吧，我很好說話的。”

秦朔聽著伊人的聲音，音調開始變弱、語速開始變得極其慢，就知道伊人這是要睡著了，笑著哄：“睡吧寶貝兒，我知道了。”

伊人又拖著長腔嗯了一聲，徹底失去意識。

秦朔聽了會兒電話對面的動靜，直到出租車停在宿舍樓下開始催秦朔下車，秦朔這才把電話掛斷，拎行李上樓。

到學校隔天就是元旦。管事的知道中國人不大在意這個節，也就沒給放假。二月初過年，還有一個多月，秦朔幾乎是掰著指頭數日子。

一個多月而已，埋頭搞學術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臨到臘月十幾號、眼看就要回國的時候，秦朔還是沒想好要怎么才算是跟伊人道歉。知道自己一定默默記住下次不要再這樣干，但總覺得還是要跟伊人正式道個歉的。

買點兒什么？伊人對這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也沒有多喜歡。可是輕飄飄地一句對不起，又顯得太寡淡。

秦朔就這么糾結著，忙的時候搞項目，閑了就開始想該怎么給伊人賠罪。擱周圍的兄弟里問了一圈，一圈都是沒談過對象的單身漢。好容易跟個結婚二十幾年的老教授聊上了，老教授也只是聳聳肩，告訴秦朔這篇是永遠都翻不過去的，要做好以后十幾年吵架隨時都要被翻舊賬的準備。

秦朔聽得毛骨悚然，十分認真地向人表示了：“I’m sorry.”

既然老外的那套不管用，還是只能找兄弟了。

秦朔翻了翻聯系人，到底還是給王衍打了電話。

“衍哥，出來喝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