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是我黃某人自作多情了。那你說過的話,我也不必遵守?!?
黃藥師揭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在掌心用力一搓。那面具頓成碎片,他隨手揚到旁邊。
第一次看到他真容的錢小滿倒吸了口氣。難怪柳姐姐不愿讓別人看到姐夫的臉,確實應該藏起來。
她不解地看了眼柳其華。
柳姐姐怎么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姐夫來了,為什么不跟他走?反而說那些奇怪的話?
有塊面具的碎片,擦過柳其華的臉頰。陌生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許。
眼前這個熟悉的面容,令柳其華欣喜若狂。正要喚出那個日日思念,夜夜縈心的名字,偏偏聲音就卡在咽喉處,半點都發(fā)不出來。
黃藥師神色復雜,看著她滿是哀傷,柳其華的心陡然痛了起來。
剛才的片段在腦海中全是空白,想必發(fā)生了什么?她知道是誰在搗鬼,卻苦于無法說明。
阿固來了,她要和他一起走。手努力地伸向他,抬了幾次全是徒勞。體內有股不屬于自己的力量,和她對抗著。她完全處于下風。
黃藥師泄憤般地撕了面具,情緒稍得疏解。
他睨向柳其華,見她默立不語,一雙翦水的秋眸,眽眽而望,似喜還嗔,如怨如訴。
這一眼,勝過千言萬語。黃藥師滿腔的怒火,消了大半。
黃藥師伸出右手。
“灼灼,你來,咱們回家,剛才那些我就當從來沒發(fā)生過?!?
柳其華簡直快瘋了。她當然想過去,可是意識越清醒,身體越不受控。
黃藥師看她紋絲不動,顯然誤會了。
“怎么?你還留戀這里?瞧你打扮成什么樣子了?身上穿的這是什么?難看的要命!還不給我脫下來!”
他愈看她身上的裝束,愈不順眼。不是黃家的衣服,怎么看怎么丑陋。
“我不走!”
柳其華恨得要死。她要親手殺了那個操控自己說話的人。
“你再說一遍!”
黃藥師有種掐死她的沖動。
段智祥捂著胸口,被人扶著站了起來。
“柳氏是我親封的皇后,自然要留在大理。怎會和你這個山野鄙夫走?來人,把他給朕拿下!”
率先沖過去的是初一。剩下十多個人,雖然長相各異,但眼神和他一般無二。
黃藥師根本沒把這些人放在眼里。只是他們同歸于盡的打法,確實比較難對付。
段智祥急于看到成果,又派出一批暗衛(wèi)。
“傳朕的口諭,此賊擅闖皇宮,意圖不軌,就地格殺!”
柳其華暗暗著急。這些全是段智祥豢養(yǎng)的死士。阿固武功再好,但蟻多咬死象的例子也不是沒有。
身體動不了,但牙齒尚有幾分力氣。她一點點加力咬著舌尖。痛感讓體內真氣又是一陣亂竄。
柳其華不敢大意,集中所有精神力把亂竄的真氣導向截脈的地方。不一會,她后背全是冷汗。
功夫不負有心人。隨著截脈的地方恢復正常,柳其華終于能發(fā)出聲音。
她喊的人不是黃藥師,而是初一。
臨入殿前,她用高級催眠術給初一下了不少心理暗示。現(xiàn)在竟然派上了用場。
殿內諸人不知道她前言不搭后語喊的是什么?只以為她受刺激過度,有些失常。
可惜真正失常的人是初一,他突然倒戈相向。黃藥師壓力隨之一輕。
朵霞做了這么多年巫女,頭次遇到死士陣前叛變。
大祭司的懲罰,她可不想承受。她別無選擇,心一狠,取出銀刀劃破眉間,用自己的靈血為引,溝通天地,再次施法。
這是禁忌之術,一旦失敗,對施法者反噬極強,基本上性命不保。
初一再次倒戈,卻影響不大。黃藥師已經(jīng)解決了大半,剩下的不足為慮。
柳其華耗費心神過巨,已是強弩之末。幸好她用的是催眠,初一脫離了她的掌控,并沒為她帶來什么反噬。
即使如此,她的意識不可避免地再次混沌起來。
柳其華說不清是不是錯覺,聲音很多。忽遠忽近,時而清晰,時而雜音。有阿固的,還有先前勸她順從段智祥的。
黃藥師清理完障礙,自然要帶柳其華走。喊了她名字幾次,不見回應,有些惱火地過去拉她。
“走開!別碰我!”
柳其華的聲音冷硬而干澀,警告意味明顯。
黃藥師大感受傷,上下打量著她。柳其華又變成他初入殿時的樣子,眼神空洞,神情冷漠而疏離。
“是什么讓你改變了心意?皇后之位嗎?”黃藥師怒極而笑。
柳其華木然答道?!爱斎弧!?
黃藥師從懷里取出精心保管的折扇。
“你告訴我,這個算什么?”
柳其華面無表情。視線穿過折扇,不知道看向何處??谥懈砂桶偷卣f著:“一把扇子而已,有什么稀奇?”
在她眼里,這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那晚的月色,是她一時心血來潮嗎?黃藥師越想心底越冰冷,忽地失笑。
“確實沒什么稀奇。這個東西既然是你的,還給你!”
情本是世上最虛無飄渺之物,何物能定情?
說得再平靜,扔出的折扇還是帶著情緒,硬生生砸在柳其華臉頰,然后掉在地上,折扇的玉柄斷成了兩截。
突如其來的痛,讓柳其華恢復了些許清明。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折扇。這是他和她的定情信物,就這樣狼狽地掉在地上,無人理睬。
“阿固?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哽咽著,瞬間淚盈于睫。
黃藥師看著她,沒有半句話回應。他湛然的眸子,現(xiàn)在幽深如淵,冷厲不似往常。
對望中,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讓黃藥師有些心軟。想起剛才的對話,他嘴角驀地扯出個小小的角度,像極了冷笑。
難怪她一心要來大理,原來是這樣。
黃藥師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有什么資格心軟?
她要的皇后之位,他給不了。與其以后成為怨侶,不如及早放手。此時又何必作依依惜別的小兒女之態(tài)!
罷了!留下也是徒增尷尬。不如一別兩寬,江湖不再見!他撥身而起,要離開這金碧輝煌,九重宮院的傷心之地。
“阿固!求你,別走!”
身后傳來柳其華的聲音,與他記憶中的完全不同。像她那么驕傲的人,大概是第一次求人吧?
黃藥師腳步一頓。仰天嘆了口長氣,飛身決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