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其華專注于脫困,根本看不到別人眼中的驚艷。
她的容貌無可挑剔,只是大婚在即,素著臉顯得不夠重視。所以,在她額間簡單貼一朵五瓣梅鈿,輕掃眉黛,薄施紅粉,淡抹口脂。無雙的容色,愈加光彩照人,明艷無疇。
烏亮順滑的長發打散重梳成髻,戴上九龍四鳳冠,上有大小各十二花枝,左右加二博鬢。
身上的衣物換成深青質,十二重行的五彩翟文袆衣。
內襯的素紗中單,領繡以黼文,以朱色羅縠緣袖及邊。
蔽膝隨裳色,大帶隨衣色。里用朱色而外側加滾邊,上為朱錦,下用綠錦滾之。
帶結用素組,革帶用青色,系以白玉雙佩,雙大綬及小綬三,綬間施玉環。
下面穿的是青襪,以及加金飾的烏舄。
這套皇后的服飾好像專門為她準備的一般,毫無違和感。
氣度高潔,睥睨群芳,麗質清雅,風華絕代,鳳儀天生。
妙音等人不由自主地跪伏于地,口中連呼。
“皇后娘娘千歲。”
段智祥閱其容色之美,服飾之華,不禁神魂顛倒,再次看得呆住了,口中喃喃著:“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柳其華試著默運北冥神功沖擊被封的穴道,微有成效。真氣一絲絲聚集并流轉起來,意識漸清。
殿中的鬧劇仍在繼續。除了荒誕可笑,柳其華再無他感。
耳中傳來抑揚頓挫宣讀圣旨的聲音。詞藻堆砌得很完美,若不是聽到她的名字,還以為說的是別人。
段智祥把金印、金冊放在她面前時,激動得不能自已。
伸出手胡亂地抱著她,用他濕乎乎,噴著熱氣的嘴唇,在她額頭留下一個又一個印記。
柳其華沒辦法推開他。不禁怒火中燒,真氣登時亂了幾分。
體內那個詭異的存在趁機動了起來,她壓下惡心的感覺,抑制著心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段智祥捧著她的臉,滿眼的溫柔。
“我叫你的名字好不好?華兒。過了今晚,你我就是夫妻了。至于封后大典,我一定派人擇吉日補辦。現在暫時委屈你一下,好嗎?”
柳其華快壓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體內真氣又是一陣亂竄。
段智祥越說越動情,說到后來感覺一切語言都很淺薄。
唯有以唇當言,在對方每一寸的肌膚上訴說情意,才能抒發洶涌的情潮。
先是額頭,然后依次是眉毛、眼睛,鼻尖,兩頰,吻上嘴唇前,他下意識地看了柳其華一眼。
柳其華所有的冷靜全體告罄。他每一次接觸帶給她的羞辱感,讓她冰眸泛赤,身子不受控地微微顫抖。
她的樣子,讓段智祥不敢再繼續。
用一陽指重新截了她兩次脈,心下方定。
他對朵霞遲遲沒有動作,生出幾分惱意。否則,藥丸已經給柳其華服下,怎么到現在還不見效?
見他神色不虞,妙語在旁開解。
“陛下,莫急,現在不是吉時。何況,還有個步驟沒進行完呢。”
還有哪個步驟?段智祥一臉的疑惑。
直到妙顏取出個精致的圓形小玉盒,露出里面血紅色胭脂狀的東西,他才恍然大悟。
那是守宮砂,專門為了驗證女子貞潔用的。
妙顏不敢看柳其華的臉色,用新筆蘸取少許,點在她玉白的手腕上。
她心知做了這件事后,再難取悅柳其華。可是朵霞大人的吩咐,她不敢不照辦。
段智祥著急,朵霞比他更急。
在其它藥物輔助之下,蠟丸內的蠱蟲反應甚微。她不敢冒然催動蠱蟲。
稍有差池,柳其華便會成為另一個初一。
那絕不是段智祥想要的。
不僅如此,這種同心蠱也叫同命蠱。
催化過度的蠱蟲,會對母體的生命產生影響。她要給段智祥最好的蠱制成品,而不是要他的命。
現在蠱蟲的反應越來越明顯。看來那小盒守宮砂起到了該有的作用。朵霞笑得很得意。
柳其華情緒漸漸混亂起來。
那個小紅點對她而言,是恥辱的象征。
她現在沒辦法再集中精神力,運轉真氣沖穴。何況,她被一陽指截了三次脈。
意識不復清明,愈發模糊起來。恍惚間,柳其華聽到熟悉的簫聲自遠而近,響在殿外。
”阿固!“
這是她拼盡最后一點精神力,發出的聲音。之后,她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朵霞暗自高興。費了半天勁,終于在最恰當的時候奪得柳其華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她在殿角處,繼續操控蠱蟲。
黃藥師循著淡到極致的桃花引的味道找到這里。
耳中聽到柳其華喊他的聲音,不禁喜出望外。
然而,黃藥師的喜悅很快止步于殿內。
眼前的景象,黃藥師簡直不敢相信。
盛裝的柳其華麗容艷質,國色無雙,眼神略顯迷離。倚在一個男子的懷里,吃吃地嬌笑,狀甚親密。
這一幕,讓黃藥師感到刺眼極了。
他認出那是船上的男子。看到他陶醉地輕呷著柳其華的耳垂,頓時怒不可遏,起了殺機。
段智祥不是不想躲,可憑他那點道行,哪是黃藥師的對手。半招不到,便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柳其華撲過去,驚呼。
“段郎,你傷到哪了?沒事吧。”
她這般在意其它男子,讓黃藥師殺心更盛。
他運真氣于手掌,對著段智祥頭頂正要全力擊下。
柳其華突然抓住他的手,擋在段智祥前面。
“你要殺他,不如先殺了我吧。”
“你竟然護著他!”
黃藥師怒極。“告訴我,究竟為什么?”
他不遠萬里之遙,一路辛辛苦苦找到這里,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
“我心里,由始至終都是段郎一人。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柳其華說完,朝黃藥師打了一掌。
以她的本事,黃藥師根本不會被打中,可他沒心情躲。
柳其華被一陽指截了三次脈,這掌自然沒什么力道,不會傷害黃藥師分毫。
有時肉體的傷害反而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身上雖然不痛,但黃藥師心里鈍痛得厲害。剎那間,萬念俱灰。
一片癡心的追尋,現在成了笑話。
他突然仰天狂笑,越笑越響。笑聲之中卻隱隱然有一陣悲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