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藝看著同時出現的十二和羅修，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但這次不是因為記憶碎片，而是純粹因為這種微妙的三角張力。她揉了揉太陽穴，壓下那點煩躁，眼神重新聚焦在H身上。

“計劃很簡單。”趙小藝語速加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H，你需要‘不小心’暴露在程不缺可能出現的地方。他對你越獄的消息肯定如坐針氈，一旦發現你的蹤跡，他要么會像驚弓之鳥一樣躲得更深，要么會忍不住親自出來‘處理’你這個‘麻煩’。無論是想重新控制你，還是……徹底滅口，我們賭他會忍不住現身。”

她的目光掃過十二和羅修:“我們三個會在暗處守著，一旦他出現，立刻控制他，拿到他買兇殺人和利用復制人頂罪的鐵證，把他交給警方。”

H的臉色更白了，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那個冰冷的手環——那個既是定位器，也是潛在的處刑裝置。

“如果他帶著雙生門的人來呢？或者……他直接遠程啟動這個……”H不敢再說下去。

“所以我們需要速度和出其不意。”十二的聲音平穩而有力，他的視線始終落在趙小藝身上，仿佛在汲取力量，又像是在無聲地宣告他的守護:“我會確保在任何人反應過來之前控制住他。至于這個手環……”

他看向H的手腕，眼神銳利:“藍教授應該有辦法暫時屏蔽它的信號，或者……直接拆除。”

羅修點頭補充道：“我聯系藍由，讓他立刻準備屏蔽設備和應急醫療包。行動地點選在程不缺奶奶家附近的老舊街區，那里地形復雜，他熟悉，也容易放松警惕，同時監控覆蓋少，方便我們行動。小藝，你和H負責露面誘餌，我和十二負責外圍策應和抓捕。”

他的安排條理清晰，帶著醫生特有的冷靜和外科手術般的精準規劃。

“好。”趙小藝沒有異議，羅修的經驗在這種行動中至關重要。

她轉向H，伸出手，目光堅定：“H，相信我一次。我們不會讓你白白送死。你不是工具，你是人，你有活著的權利。我們一起，把那個真正的殺人犯揪出來。”

H看著趙小藝伸出的手，又看看旁邊沉默但氣場強大的十二，以及冷靜可靠的羅修。絕望的冰層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悲壯，握住了趙小藝的手。他的手心冰冷潮濕:“好…我信你們。”

夜幕低垂，程不缺奶奶家所在的舊街區被昏黃稀疏的路燈切割出大片的陰影。空氣中彌漫著陳舊的油煙味和潮濕的霉味。

趙小藝換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運動服，戴著一頂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

H跟在她身邊，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每一步都走得僵硬，眼神驚恐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角落，仿佛那里隨時會跳出噬人的猛獸。

“放松點，H，太緊張反而引人注意。”趙小藝壓低聲音，同時敏銳地感知著周圍。

她能感覺到十二和羅修的氣息隱藏在附近的暗巷和樓頂，如同蟄伏的獵豹。

十二的存在感尤為特殊，那是一種近乎非人的、與環境融為一體的靜謐，卻又蘊含著隨時可以爆發的力量。

羅修的方位則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審慎，他在評估每一個可能的威脅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舊小區的夜晚寂靜得可怕，只有遠處偶爾傳來的犬吠和垃圾被風吹動的窸窣聲。

H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就在他幾乎要承受不住這份壓力時——

“來了。”十二低沉的聲音通過趙小藝耳中微型通訊器傳來，簡潔得沒有一絲波瀾。

幾乎同時，趙小藝也捕捉到了動靜。

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帽檐壓得極低的瘦高身影，像幽靈一樣從對面樓棟的陰影里閃了出來。他動作鬼祟，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鎖定了站在便利店門口燈光邊緣的H！

是程不缺！那張在通緝令上見過的，帶著陰鷙和瘋狂的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扭曲。

“你這廢物！誰讓你跑出來的！”程不缺壓著嗓子，聲音嘶啞而充滿戾氣，快步逼近，伸手就想去抓H的胳膊:“跟我走！立刻！馬上！你想害死我嗎？”

H嚇得渾身一抖，猛地后退，撞在便利店冰冷的玻璃門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動手！”趙小藝低喝一聲，不再偽裝。

指令發出的瞬間，離程不缺最近的暗巷中，一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出！

是十二！

他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人類的視覺極限，帶起一陣微弱的風聲。程不缺甚至沒看清來者是誰，只覺手腕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被鐵鉗夾住，骨頭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啊——！”程不缺凄厲的慘叫劃破了夜的寂靜。

他另一只手本能地往懷里掏去，寒光一閃，竟是一把彈簧刀！他不管不顧，帶著瘋狂的恨意，狠狠朝著制住他的十二捅去！

“十二小心！”趙小藝的心跳幾乎停止。

然而十二的反應早已超越了“快”的范疇。

他似乎預判了程不缺的每一個動作軌跡。在刀尖即將觸及身體的剎那，他抓著程不缺斷腕的手猛地向下一扯，同時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側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刀鋒。借著程不缺前沖的力道，十二另一只手閃電般扣住他持刀的手腕，反向一擰！

“呃啊！”第二聲更慘烈的嚎叫響起。彈簧刀脫手飛出，“當啷”一聲掉在幾米外的水泥地上。

程不缺像一灘爛泥般被十二死死按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粗糙的地面，斷掉的手腕和脫臼的手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呻吟。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快到連趙小藝都只來得及喊出那一聲警告。

羅修此時也已趕到，他迅速檢查了一下H的狀態，確認他只是驚嚇過度，沒有受傷，然后立刻蹲到程不缺身邊，手法專業地檢查他的傷勢并防止他窒息。

“手腕粉碎性骨折，肩關節脫臼。死不了，但夠他受的。”羅修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他看向十二的眼神充滿了驚異。他知道十二很強，但這非人的速度、力量和精準度……遠超他的預估。

趙小藝沖到十二身邊，緊張地上下打量他：“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她剛才看到刀鋒幾乎擦著他的腰側過去。

“我沒事。”十二搖搖頭，看著趙小藝眼中的擔憂，他那雙與羅修一模一樣的眼睛里，此刻卻盛滿了只屬于“十二”的、純粹的安心和一絲滿足。保護她，是他存在的核心意義之一。

“你……”趙小藝松了口氣，隨即看向地上如同死狗的程不缺，怒火涌上心頭。

她一腳將地上的彈簧刀踢得更遠，蹲下身，揪住程不缺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人渣！看著我的眼睛！為了逃避懲罰，就讓人替你頂罪去死？復制人也是人！他憑什么替你死？！”

程不缺疼得直抽冷氣，眼神怨毒，卻因劇痛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發出嗬嗬的喘息。

羅修站起身，拿出一個微型錄音設備：“程不缺，你買兇殺害自己的祖母，并利用非法復制人技術制造替身頂罪，證據確鑿。你剛才的言行已經被記錄。等待法律的審判吧。”

他語氣冰冷，宣判著這個卑劣兇徒的結局。

警笛聲由遠及近，紅藍光芒撕裂了舊街區的黑暗。警察迅速控制了現場，帶走了癱軟如泥的程不缺和被保護起來的H。

H在被帶上警車前，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小藝、十二和羅修，眼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種新生的茫然。

行動成功了。但趙小藝站在閃爍的警燈旁，臉上卻沒有多少喜悅。她低頭看著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踢開匕首的鞋子邊緣，那里沾上了一滴程不缺濺落的暗紅血跡。那抹刺眼的紅，讓她再次清晰地認識到這個復制人產業背后的血腥與殘酷。

H暫時得救了，但還有多少個像H一樣的復制人，正在黑暗中等待著被消耗？

“走吧，回基地。”羅修拍了拍趙小藝的肩膀，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也帶著行動成功后的如釋重負。

十二默默地站到趙小藝身邊，沒有說話，只是用他高大的身軀為她隔開了警燈刺目的光芒和夜風的涼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她無聲的支持。

三人轉身，身影融入警燈光芒之外的深沉夜色中。

基地的方向，等待著他們的，絕不會是平靜的慶功。程不缺的落網只是撕開了龐大冰山的一角，雙生門殘余勢力的陰影，藍教授那深不可測的心思，以及十二身上那“不合常理”的生命奇跡所帶來的風暴，正悄然向他們席卷而來。

而趙小藝與十二之間，那在生死邊緣愈發清晰也愈發復雜的情感羈絆，也將在接下來的漩渦中迎來更嚴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