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這一切事情的始末,廖宏宇心里五味雜陳。上天真是跟自己開了個大玩笑,自己對沈教授這么多年的感恩之情突然成為一個碩大的笑話……
而雨辰,她在得知這些后又做了什么呢?替她父親隱瞞這一切陰謀嗎?那么這次呢?她幫她父親騙自己過來又是為什么?
廖宏宇越來越覺得自己完全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上天真會作弄人,自己之前居然真的把雨辰父女當做自己最親的人,他忍不住有點嘲笑自己。雨辰這些天來的怪異表現原來竟是這么回事……她到底在盤算著什么?
沈教授雖然口口聲聲說雨辰一直都想救自己,可這話可信嗎?沈教授既然已經謀劃了這么久,誰知道他究竟說過多少謊話?這么一個復雜又邪惡的技術,在發展過程中,又有多少無辜者曾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為此獻祭?仔細想想還真是后背發涼。
如今這般局面,自己貌似是可以幸免了,但他應該為此感謝雨辰的斡旋,感謝沈教授的良心發現嗎?自己的命運難道完全仰仗他人的慈悲嗎?他不禁升起一絲忿恨。如果今天沈教授執念未消呢?自己會怎樣?一天天忘掉自己的一切過往,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其他人嗎?那等到自己的肉體生命結束時,靈魂究竟是誰的?真正的自己是不是在這記憶移植的過程中已經魂飛魄散?這到底會是怎樣的過程?
“老師,我是您交換解藥的籌碼吧?”靜默許久,廖宏宇終于抬起頭問沈教授道。
雖然沈教授只是提到了自己中毒并嘗試解毒,但如此局面,廖宏宇能猜到這并不奇怪。
沈教授眼神復雜地看著廖宏宇:“你的確很聰明。不過我想應該用不著的。我對她還有別的用處,她不會那么輕易殺了我的。畢竟所有的技術細節依然還在我腦子里……”
“那您有多大把握可以脫身?”
太陽已經西斜。冬季的BJ天黑得很早,大概不到一個多小時天就要黑了。
沈教授抬頭看看窗外橙色的太陽,依然明亮,但卻已經完全不再刺眼了。他想想明天將要面對的情形,大腦有些木木的:“我還不確定。我現在只有一個計劃的雛形,讓蘇曼落網應該還是沒問題的。但應該還需要你那個同學的父親,張警官的配合……”
廖宏宇的睫毛輕微地抖動了一下,“張迪嗎?老師您放心吧,如果有什么需要通知張警官,您就交給我好了。那這邊呢,還有什么我能做的嗎?”
廖宏宇的反應有些超乎沈教授的設想,他居然這么快就放下如此芥蒂,還主動提出要幫忙,他不禁有幾分感動。聯想到自己曾經對他的利用與欺騙,他竟因愧疚而開始顯得有幾分局促。
不過時間的確已經被自己浪費掉不少,如果他能夠幫忙,那勝算自然要大很多。畢竟蘇曼是他們共同的威脅,而雨辰也是他們共同想要保護的對象,所以在同仇敵愾地合作下,在儀器中嵌入定位裝置的效率確實提高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蘇曼再次打來電話。
“小洋,怎么樣?儀器拿回來了吧?沈雨辰和廖宏宇怎么樣了?能把他們帶去我給你說的地方嗎?”
“儀器已經在我手里了。只是……”
“什么?”蘇曼有些迫不及待。
“廖宏宇由于新植入的記憶導致大腦再次有些錯亂,被雨辰發現了……她為此再不信我。我實在沒法把他們兩個成年人都帶去你那。你手下還那么多人,恐怕也不是非得我才能把他們給你帶過去的吧?那個毒藥的期限畢竟不多了……你看這解藥是不是可以……”沈教授語氣十分懇切,甚至透著幾分哀求,蘇曼覺得讓阿彪臨走前開那一槍,實在是太明智了。
沈教授見蘇蔓沒有答復,繼續說道:“你看,我對你最重要的作用肯定不是帶人過去,而是這個技術吧?我答應你,只要你把解藥給我,我把技術的全部細節都告訴你,怎么樣?你盡快把解藥給我吧,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
蘇曼沒想到,沈教授居然主動給了她更多籌碼,于是微笑道:“既然你主動愿意跟我合作,那這種事情好說,我不過想考驗你一番罷了。既是如此,你就先自己過來吧。我現在把我的人所在的地址告訴你,你一小時后帶上儀器過來?!比缓笏龘Q了種溫柔一些的語氣解釋道,“小洋啊,這事兒還是希望你別怪我。我現在身體畢竟沒以前那么好了,之前的很多關系網也難以維系。那天阿彪給你注射毒藥,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你不要怪我啊?!?
“理解理解,只要能解便好?!?
一小時后,沈教授帶著一個大箱子出現在指定的地點。那是一個溫泉中心,蘇曼果然還是對沈教授抱有懷疑,他的箱子存好之后便被人取走,他本人也被要求更換了身上的所有衣物,然后在一個男子的陪同和脅迫之下上了一輛汽車,上車之后,他便被蒙上眼罩,經過幾次換車換飛機,差不多半天時間才到達目的地。
蘇曼查看儀器無誤之后,如約將解藥給了沈教授。
一小時后。當第一批警察沖過來時,蘇曼瞬間明白了沈教授的背叛。
“原來是你?”她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全身劇烈顫抖,雙目噴火,似是要將沈教授生吞活剝一般。
難怪她那個島上的基地那么隱蔽,居然會被警方那么快找到。他一直懷疑是雨辰為了尋找失蹤的廖宏宇,而在找線索的過程中發現的,她甚至曾懷疑自己手下出了內奸,可沒想到居然是沈教授。居然還是低估了他……
但我活不成,你也別想活!她一個手勢,阿彪沖著沈教授,便是一槍。
這次可不是什么慢性毒藥,而是真槍實彈,她只希望他立即去死。
沈教授應聲倒地,口吐鮮血。
“你居然背叛我!為什么?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警察已經近在咫尺,她自知這次已絕無生路,但還是咬牙切齒地問道。
“你犯下的罪惡……任何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原諒,你……你卻問我為何背叛?”沈教授的嘴角居然揚起一絲微笑,然后閉上眼睛不再看她。很快,救護車趕來把沈教授抬走,送去最快的醫院搶救。
沈教授在來之前便知道蘇曼定然會再次沒收他身上的所有東西,所以他把一個跟蹤定位芯片嵌入了儀器內部,然后通知了警察。
為了避免那個定位芯片被發現,沈教授給它設置了需要特殊的密碼激活才啟動的程序,否則它不會發出任何電磁信號。
他給自己留下了兩個小時的時間來遠離警察出現的現場沖突,然而,廖宏宇帶給張迪的消息卻是半個小時……
他胸腔中彈,肺部失血過多,已沒有救治的希望。
在搶救室里,他的呼吸失去了節奏,大部分時候,他都只有出的氣而沒進的氣。他開始感到周圍的景象變得模糊不清,醫生和護士的對話也變得嗡嗡作響,越來越遠……他仿佛看到天花頂的方向開始出現一片白光,跟多年前被蜘蛛咬傷那次一樣,他感到靈魂已身不由己,離開身體,向亮光的地方飄去。他突然開始感到異常地舒服,仿佛經過了艱難的長途跋涉后,脫光衣服泡在40度的溫泉水中。他似乎隱隱看到白光處凌云的模糊身影……突然,雨辰滿是淚水的臉突然出現在他腦海里,他覺得心有點痛,只是這次,不是為自己的生命即將結束而惋惜,而只是對雨辰還有牽掛,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平復了自己的狀態,他竭力回到自己滿是痛苦的身體里,伸手抓住旁邊一位醫生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告訴……雨辰……我贖罪……了……不要為……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