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惜完全沒有心理預備,凌殊的一個下意識側身,刺痛了她的心她的眼。他竟是如此厭惡自己,厭惡到即使是她當眾摔倒狼狽,他也不愿扶自己一下。
她可以不顧自己的身份,不顧天下人的眼光,為了他,她努力去學習他所喜歡的簫,哪怕她并沒有這種天賦;他和周姑娘情投意合,她進宮求了太后將周姑娘賜婚,所有人都覺得她野蠻任性,但她義無反顧,并不是因為她心狠毒辣,不懂慈悲,而是她不舍,她沒法接受凌殊會當著她的面娶妻成親。
這一切天下人可以誤會,她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得不到的摧毀了也不許別人得到,如果這是她對凌殊的感情,她承認,她就是這么跋扈,這么嬌蠻無理。
因為始料未及,傷痛太深,凌殊的眼里對她僅剩憎恨,唐錦惜還沒站穩,便是羞憤地反手便給宋楷一個巴掌。她討厭別人碰她,更厭惡別人同情她!
宋楷也是練過武的,雖然不及柳易用的功多,但反應能力還不賴,見唐錦惜一個掌風刮來,他下意識的往后一倒,險險地捉住了唐錦惜欲打他的手。
一臉驚嚇鄂然,宋楷難以相信地道:“你怎么打人!我才幫了你!”有沒有搞錯,他好心扶她一下,以免她在眾人面前太過狼狽,她居然恩將仇報。
他算是見識了這唐錦惜為什么這么不招人待見了,簡直不可理喻。
“誰要你多管閑事!”唐錦惜通紅著眼,仿佛恨不得在宋楷身上刺個洞出來,“放開我,不然我剁了你的手!”
“我放……”宋楷一臉懵,連忙松手,“真是好心沒好報呀……”
他覺得自己像是干了一件蠢事,被唐錦惜的這個反應嚇得都以為自己剛才是否輕薄她了,可是天知道,他剛才反應那么快去撈她實屬一片好心,要不然以他向來對女子避之不及的態度,如何會去多管閑事。
凌殊臉色冷如寒冰,對唐錦惜飛揚跋扈的言行顯然已深知了解,因此連多看一眼也不愿,仿佛臟了他的眼般,而柳易依舊不茍言笑,靜靜地看著唐錦惜,看不出喜怒。
齊霽月神色黯然,在這種情況下,柳易竟連一眼也未顧得上她,不必解釋嗎?是因為不必解釋,她想多了,還是因為沒有必要與她解釋,她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可是她竟連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氣氛一時靜了下來,靜得眾人都提著一口氣,生怕又出什么事端,而又有些期待。
唐錦惜,柳易,宋楷,凌殊,加上被柳易退婚的蕭知秋,這打人、救人,爭風吃醋,英雄救美,恩將仇報,簡直是一出最吸引人的狗血劇,今年京中最八卦最勁爆的新聞。
他們簡直過足了眼癮,而更期待后續,好為以后自己出去赴宴的談資多了更多添油加醋的信息。
蕭知秋沉沉地嘆了一聲,她心疼范采情,很想為她向唐錦惜討回一個公道,然而唐錦惜的跋扈顯然出乎她所了解的,不受人助,不受人勸,更不受人教訓,即使平心靜氣與她講理,也只會令她更羞憤蠻橫,而使得這場紛爭陷入更復雜的情況中。
而范采清眼見范采情挨了唐錦惜一巴掌,心疼得無法言說,她們范家雖是生意人家,卻也是將女兒捧在手心里寵愛的,何時被人動手這般打過?她絕沒有想到今日來太傅府赴宴,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若是早知,她寧愿拉著范采情范采倩拘在府里,不曾出去見識世面,也不愿看到他人打她疼愛的妹妹。
恨不得替她受了這巴掌,范采清的心疼凝在眼里,哽在喉里,想要安慰她卻又無法說出一句能夠撫慰既受了委屈又黯然神傷的范采情的話,唯有深深嘆了一聲,摟過一臉怔怔忘了自己的疼痛而只是發呆看著宋楷的范采情。
根本無懼眾人的目光與議論,唐錦惜看著一臉寒色的凌殊,并不是覺得多委屈,從她關注到他的那一天起,她就沒想過計較自己的付出會不會得到同等的回報,只是奢望他能多看她一眼,哪怕是憎恨的、厭惡的,都可以。
然而不計較,不代表心不會疼,她以為她已經麻木了,可是凌殊的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卻還是使她措不及防的痛了,仿佛他臉上的寒霜都化成冰刃,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心里。
“凌殊,你就恨我至此?”
唐錦惜想起了她第一回與凌殊說話,那是她愛慕了他已久,將簫吹得已是很熟練了,故意在廊下制造了機會,讓凌殊聽見她的簫聲,而凌殊果然是被她的簫聲吸引了,并不是她吹得有多好,而是因為她緊張吹錯了一個音,他停步指點,那時的他如沐春風,是個俊朗活潑的少年。
凌殊聽了這話覺得可笑的嗤笑一聲,冷眼看著唐錦惜:“你何德何能,能夠讓我恨你?”言下之意,恨還有交錯,他們連陌生人的交情都沒有,她越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他便越是不讓她得逞。
唐錦惜眼神一閃,淚水毫無控制力的盈滿了眼眶,她輕笑起來,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她唐錦惜何德何能?
惡毒的話便從嘴里吐出:“不就是一個周弱衣嗎?給她嫁了一個風流俊俏的狀元郞,男才女貌,還委屈了她不成?王上賜婚,多大的榮耀呀,她還想要什么?”
“你!”凌殊沒料到她竟還能說出這樣的刻薄的話來,眼眶通紅恨不得撕了她。
說得好聽,狀元郎,一個將近四十的鰥夫,屢考不第,忽然中了個狀元,卻因口才愚鈍,在京中待不下去,請求回鄉當一縣令,然后拜她所賜,將弱衣賜婚給了他,一個年華正好的女子,本應可以對將來有許多期待,卻都被她斷送了,她竟然還能說無尚榮耀?她的心難道是蛇蝎鐵石做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