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的火星四處飛揚，最后淡漠于黑暗的林間，慕千傷的思緒隨隨著這一聲自問飄向了很遠很遠第彼方。

鑄劍山莊，熟悉的大門上高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充滿了節日的喜慶之氣。慕千傷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接著就走了進去。此刻的他就像沒有靈魂的木偶，除了機械的走向目的地之外不會有任何的感情與思考。

剛一進門，他便看到了一個黑衣人一刀砍向一名護衛大叔的脖頸，刀已入肉三分，只需稍稍用力，護衛大叔的腦袋就會離開他的身體。

只不過二人就像靜止了一般，一動也不動。準確的來說靜止的不是他們二人，而是整個鑄劍山莊。

飛濺的鮮血、四散的木屑、燃燒的火焰、全都靜止不動著，這些全都是慕千傷最深刻的記憶，一直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

慕千傷看著這一幕卻沒有半分的情緒，就像一個木偶一般，他甚至看都不看那位平時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大叔一眼。

他看著的只有黑衣人，嘴里喃喃著：“我會殺人嗎？我能殺人嗎？”

黑衣人的眼神只有冷漠，沒有任何的感情。這不同于蘭如心的那種冰冷，而是如同死人。可黑衣人不是死人，因為死人是不會殺人的。

黑衣人右手持刀，冷漠的看著自己砍的人，他的左手卻摸向了腰間不知道要干什么。

慕千傷仔細看了看，發現黑衣人的腰間別著一把小小的手弩，墨綠的毒箭早已上膛，只要拿出來便會有一人因它而喪命。順著黑衣人最順手的方向看去，一名鑄劍山莊的漢子正咬著牙，極快的朝黑衣人襲來。

看到此處慕千傷喃喃道：“我不會殺人。”隨后他再也不看一眼，向鑄劍山莊的深處走去。

又是一個黑衣人，這名黑衣人遭到眾多的圍攻，頸口碩大的豁口，幾乎是靠皮將他的腦袋黏在身體上。

但他的眼神如同其他黑衣人一樣，是冷漠的，死人般的冷漠。好似感受不到痛苦，體會不了死亡。

他左手的鋼刀穿過一人的胸口，右手的短匕扎入一人的脖子，嘴里吐出的釘形暗器正襲向一人的眼睛。

看到這一幕，慕千傷傷再一次喃喃道：“我不會殺人。”

隨后他繼續向前走去，慕千傷一路走，一路觀察路上的每一個黑衣人，觀察他們殺人的手法，觀察他們被殺時的樣子。直到他到達一扇破舊的大門下，他才停了下來。

這一刻慕千傷似乎回過了一點神，他的眼睛比先前多了些許神采。他喃喃道：“我不會殺人，也不能殺人。”

殺人不僅需要技巧，更重要的是要先能殺人。要殺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只有殺死自己的人，才會毫無顧忌的殺死別人。

慕千傷看過那些黑衣人后才明白，原來他們早已殺死了自己。正因為他們沒有自我，所以對生死毫無顧忌，才能干凈利落的殺人以及被殺。

這些人就是大哥曾經說過的死士吧，那么自己找這些死士報仇究竟有什么意義？

那個怪人又如何呢？他也是死士嗎？因為他殺死了自己，才能毫無顧忌的殺人，用他們的血去喂食蜈蚣？既然他早已經死了，那么自己去殺他又有什么意義？

“我會殺人嗎？我能殺人嗎？”

慕千傷再一次呢喃著，隨著這一聲呢喃，整個世界崩碎了。

“你會殺人嗎？你能殺人嗎？”

怪人的聲音再次在慕千傷耳邊響起，回過神來，慕千傷已經離開了鑄劍山莊。他依舊在林間，依舊被關在雪人之中。而剛剛的一切就好似一個夢，一個極為真實的夢。

若經歷的不是方才那種夢境，此刻的慕千傷勢必會問怪人對他做了什么。可經歷那場夢境后，他的心變的格外平靜，似乎這世間的一切都變的索然無味。

他再一次看向已經死去的蘭如心，一絲笑容浮現于稚嫩的小臉上：“我不會殺人，也不能殺人，但我想殺人。”

聽著慕千傷的答案，怪人臉上浮現奇異之色：“想殺人？”

“逝者已矣，就算為他們報仇他們也不會復活。但我還是想殺人，因為這是生者對自己的解脫，更是死者曾經存在的證明。”

一個稚子孩童居然張口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哪怕怪人見過不少人，經歷過不少事，這樣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哈哈哈，好好好，好滴很哩。”

怪人連道幾個好字，腳踝一勾，一根短小的樹枝便到了他的手里。

“我就教你殺人的方法，讓你不僅想殺人，還會殺人。”

說罷怪人拿起樹枝便舞了起來，可他舞的實在是太拙劣了。哪怕慕千傷并沒有極為正式的學過武功，也能看出怪人用的是劍法基礎的招式。刺、劈、點、撩、截、削、掛等，實在是基礎中的基礎。

怪人舞完后就把樹枝一丟，氣喘吁吁的說道：“好了，都教你了，等你練到每日能將這些招式出上一萬劍的時候就來殺我吧。”

不等慕千傷說話，怪人一個搖晃間就活生生的消失在了慕千傷的眼前，更奇怪的是，蘭如心身上那些四處攀爬的蜈蚣也一同消失了。

“…”

小小的慕千傷實在是不知道該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說些什么，若非他此時的心情格外平靜，只怕有一堆的問題會喊出來，但此刻他只有沉默。

雖然他沉默，但不代表別人也會沉默。

“喝！”

隨著一聲劇烈的吸氣聲，本已死去的蘭如心居然活了過來。更可怕的是，在這一瞬間，數丈之內的樹木全部化為齏粉，一直困著慕千傷的雪人也不翼而飛。

脫力的蘭如心和慕千傷雙雙倒地，慕千傷瞪大了雙眼看著這一幕，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究竟發生了什么？”

慕千傷想開口問，但此刻他的嘴都不聽使喚，連張也張不開。

“吶，我不會使劍，所以只能出到九千九百九十七劍，你要是出不到一萬劍是殺不了我的。至于為什么要讓你用劍，因為我想，哈哈哈哈哈。”

怪人的聲音在一陣笑聲中逐漸遠去，聽得出來，離此地是相當的遠，他是真的離開了。

“少爺，究竟發生了什么？”

蘭如心迅速的跑到慕千傷的身旁將他扶起，看得出來，他的氣色好了很多，多日纏身的病容早已褪去。

慕千傷看著蘭如心，又看向了怪人離去的方向喃喃道：“一萬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