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逛下來，瑯牧吃了個八成飽，懷里還塞得滿滿當當，一有人看她，她便發出護食般的“嗚嗚”聲。

青宸無奈，敲了敲她的頭，“別把你當狼時候的那一套還留著。”

“喔。”瑯牧委屈著應了。

恰好路過書館，青宸就拐進去看了看。老板認出這位公子是最近的常客，忙笑著迎了上來，道：“公子上次訂的書已經到了，小老兒我給您留著呢。”

青宸轉頭看著他，微微一笑，“勞煩老板掛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說著，老板看到躲在門外張望的瑯牧，又問，“這位是？”

青宸頓了一下，不知如何向外人解釋瑯牧的身份，老板迅速發現了青宸面上的難色，又接著道：“原來公子這幾天買的開蒙書就是為了這位姑娘呀。”

“是，啟蒙晚了些。”老板如此會看人臉色，也是個機靈的，青宸就順著他說了。

“哪有的事，”老板依舊堆著笑，“現在少有人家愿意給姑娘啟蒙了，都是看什么女德之類的書，公子有這份心就已經難得了。”

青宸笑了笑，不再說話。

他給瑯牧買的確實不是蒼零國女子專門啟蒙的書，那些書太過啰嗦，而且女子四德之類，瑯牧日后幾乎用不上。

蒼零之前也出過女將軍，女子啟蒙的書曾經就有她一本傳記，只是后來，大陸上出了那么一樁事，讓幾乎所有國家都對女子為官諱莫如深。

焚煥國原本是個徹底男尊女卑的國家，后來有一位奇女子，因讀了政書受盡迫害，悲憤之下，自割雙乳，男裝入朝為官，三十一年竟也無人發現，甚至位極人臣，親民善諫，人稱“圣相”。

后來一朝事發，原本該是誅九族的罪，皇帝念她一生為焚煥立下無數功勞，賜了她全尸善終，賜謚號“光貞”。

但是這事傳到國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閨中女子紛紛扔下女紅，習武從文，甚至發動了一場起義，由此逆轉了焚煥國男尊女卑的情況。

今時的焚煥國，就是女子為帝。

國境之中，一州一縣皆有光貞圣相的雕像。

而大陸上的其他國家，幾乎都禁了關于這位女相的事跡，民間少有人知曉。

青宸緩緩吐出一口氣，翻了翻書架上的書。

恰好此時老板把他要的書包好了，青宸便付了錢，與老板道了別。

正要往外走，一轉身，就看見瑯牧被人一把從門口推開了。

“哪來的小乞丐？別擋了我們家小郎君的路。”

青宸的臉色瞬時沉了下去，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何況他已不將瑯牧當狗，而是他的屬下。或者說，以后的屬下。

瑯牧一時不防被推開了，正欲發作，卻見青宸伸了手指在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暫時壓下了。

那幫人橫沖直撞進了書館，然后讓出一條道來，恭恭敬敬迎進了一位年輕的公子哥。

青宸避在一旁，看那公子哥一臉倨傲，臉頰還有些凹陷，像是病過一場。

再看那家奴的穿著……李侯爺家的那位？

病一好就跑出來作威作福了，果然是紈绔子弟。

不愿摻和這樁閑事，青宸側身出了書館，拉上瑯牧，往驛館的方向走回去。

偏偏有一位家奴，之前的時候剛好在場，便貼近小侯爺說了幾句。那小侯爺皺起眉來，幾步搶前，攔住青宸的腳步。

上下打量著青宸，見他衣著不是尋常百姓穿得起的，又不記得哪家有這位公子，便只當他是普通的商賈人士，帶了些傲慢地開口道：“就是你手底下的人搶了爺家的人參？”

青宸挑挑眉，甚覺近幾日流年不利，“是。”

“哼，答應得倒痛快，”說著這小侯爺看見了瑯牧，仔細看了一眼，覺得姿色平平，不喜地撇了撇嘴，“天底下沒有搶了東西就翻篇的道理，要么把人參吐出來，要么賠錢。”

這語氣，明顯還有話沒說完，青宸適時接道：“聽小侯爺的語氣，似乎還有第三個選擇。”

小侯爺皺皺眉，“要么就把你的胳膊卸下來。”

說完，頓覺自己很有氣勢，不由得又將頭昂高了幾分。奈何青宸身形比他長了許多，再昂頭也始終低了些，察覺此事之后，小侯爺有了些惱羞成怒，狠狠道：“賠錢！”

卸胳膊之類的話估計是從什么寫強盜的話本里看來的，看那神情，應該還只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見過最多的血估計也只是府中侍妾生產的時候，隔著帳子聞到點兒血腥味的那種。

青宸笑了笑，“欠債還錢人之常理，不日便把雙份銀錢送到府上。”

他如此識時務，小侯爺倒一時說不出話來，嘀咕了句：“你倒是很有眼力勁。”

“那么小侯爺，草民還有些事，便不奉陪了，先行告辭。”說完，便拉著瑯牧離開了。

小侯爺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不悅。為何這個人明明依了他還錢，他卻有種挫敗感？

“公子，”家奴躬身過來，“您要的話本找見了。”

小侯爺一揮手，轉身又鉆進了書館。他可是讓人打聽了好久，才找到那話本的發售書館。

話本里說的是一個貧寒書生與煙花女子的故事，很是俗套。世人皆說婊子無義，可那話本里的女子，卻讓他沉溺。

那邊青宸回了驛館，就把瑯牧扔給了慕北，讓他教瑯牧習武，雖不說練什么招式，基本功還是要鞏固扎實的。

慕北看著滿臉零食渣的瑯牧，第一次有了想抗命的念頭，奈何青宸一眼掃過來，他便習慣性地單膝點地行禮，應下了這任務。

皺著眉把瑯牧拉到墻根，把她身子摁下去，讓她貼著墻扎馬步。

可瑯牧靜不下來，沒過多久就又開始亂動，慕北使勁按住了她的肩膀，但是她力氣大得驚人，一時竟也按壓不住。

這動靜吵到了正在看書的青宸，一記眼刀甩過去，瑯牧脊背僵了僵，終究是任由慕北將她擺成了標準的馬步動作。

見她安靜下來，青宸便開口道：“去錢莊取萬兩銀子，送到李侯爺府上去。”

這話說出去，牙根也不由得痛了一下，看著在墻根扎馬步的瑯牧，皺緊了眉。

這家伙一口吃了五千兩的人參，還毫不自知，現在想想真是讓人惱火。

不過“雙倍奉還”的話都撂下了，也不可能再打什么折扣，權當是破財消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