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牧不是沒有思想的畜生，相反，她的思維比很多人都敏捷，直覺也準確地多。

不然她也不會僅憑她單薄的力量就成為狼王。

給她肉吃的那個女人不像是好人，這是她的感覺，她能從那女人眼里看到不善的亮光，算不上殺氣，但總讓她感覺此人感覺不懷好意。

但她也終究是沒有經驗閱歷來分析她的直覺。

肖可書對瑯牧的照顧實在是挑不出毛病，可謂是盡心盡力，但是瑯牧總是警惕地看著她。現在瑯牧也不怎么呲牙了，可她臉上的警惕之色還是能夠輕易看出。

奶媽只當是她認生，沒有當回事，反而是對這個剛調來照顧小姐的“丫鬟”一百個滿意。

這一日，肖可書一邊洗著瑯牧的衣服，一邊不經意般問道：“怎么老爺一直不來看小姐呢？”

奶媽將她洗過的衣服擰干，晾在桿子上攤平，答道：“老爺事務繁忙，又出門去啦，這次出去還不知道過多久才能回來呢。”

“做茶商果然很累啊……”肖可書甩甩手上的水，感嘆道，“老爺早已行過‘及冠’之禮三年了吧？怎也不見娶妻納妾？”

“老爺的事是我們這樣的下人能摻和的嗎？”奶媽瞪她一眼，“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可千萬別打大人的主意。”

“怎么會呢？”肖可書笑彎了眼，看上去倒是有幾分俏皮，“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吶。”

兩人正說笑著，卻見瑯牧從屋里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仍是光著一雙腳，她直到現在都沒養成穿鞋的習慣。

奶媽忙上前攔著她，“小姐，這屋外地可涼，您還是回屋暖和吧。”

瑯牧看她一眼，也不知聽懂沒有，就越過了她，徑自走到肖可書面前，一腳踩進了洗衣盆里，濺了她一身的水。

額前的發絲被水打濕垂在她眼前，倒也看不到她此時的神情。

只是過了片刻，肖可書臉上便堆起笑來，“小姐，冬天水涼，怎么敢把腳伸進來？過些年歲會肚子痛的，趕緊回屋里拿湯婆子捂捂。”

瑯牧歪了歪頭，順從地抬腳，然后又重重地踩下去，水花四濺。奶媽忙上前來攔著她，“祖宗喂，可不敢這么造作，壞了身子就真的劃不來了。”

就算只聽了個一知半解，瑯牧也明白了這樣做是對自己沒有好處的。默默地把腳撤出水盆，但仍是直勾勾地盯著肖可書，奶媽拉著她的手讓她回屋，她也是一直都回頭看著肖可書。

期間肖可書一直是討好般地笑著，看不出任何破綻。

說到底瑯牧還是不夠明白人心，她無法理解，為什么這樣挑釁，那人還是不生氣。

在她之前生存的森林，若是有動物敢在狼王喝水時濺起水花，定是會被群狼分食的，絕對的非死即傷。

人類還真是復雜。

瑯牧默默地想著，不禁有點想念自己那些毛茸茸的朋友們。

以往的每個冬天，她都可以依偎在它們之間，暖和地很，而現在，估計是回不去了。

若不是青宸一眾殺光了她的狼群……瑯牧緊咬著牙齒，“咯咯”作響。

但她又能如何？她打不過青宸，這一點她有所覺悟，在面對青宸的時候，她除了裝乖賣傻，如果敢有任何不軌的行為，怕是會被立刻抹殺。

想著，瑯牧愣住了，現在這種情況，青宸對于她，不正像是狼王對于狼眾的絕對權威么？難道，真的要對那個屠了自己一族的人俯首稱臣？她實在不甘……

這邊瑯牧正糾結著，那邊怡魂卻是萬分著急。

每當分析出什么條例，青宸就會第一時間飛鴿傳書給她。由此，她也知道了葬月鼎大概就是在九屏山了。

顧云仁此人她也稍微有幾分了解，畢竟先前他差點就能加入葬月教。后來似乎是因為一個女子，他放棄了葬月教，而那個女子，在前幾年就已經去世了。

其實當時，顧云仁能夠格加入葬月教，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天分。有天分的人天底下多的是，顧云仁能夠脫穎而出的地方在于，他手里有一本《墨工鑒》的拓本。

盡管只是殘卷而已，但已是十分難得。

如果說有了《墨工鑒》，得了葬月鼎，還大量殺人放血，這要說不是為了煉血丹，怡魂是半點不信的。

顧云仁想要復活他的愛人，即坊古城的大小姐，華寧心。

怡魂不由得心驚膽戰。

那葬月鼎可是她教中圣物，雖是每百年都要有四次血祭，但是何曾用來煉此等邪物？！

如果真的被顧云仁煉成血丹，那么葬月鼎的圣物之名，算是徹底毀了。

因此，怡魂一得到消息，便連夜趕往九屏山，應該是來得及阻攔的，但愿……

事態緊急，哪顧得上坐轎輦？騎了匹快馬而已。

途中于客棧稍作歇息，卻是在馬廄看見了一匹純白的雪龍馬，當下一怔。這該是姬無塵的坐騎，他也在客棧內？

先前姬無塵不辭而別她還覺得奇怪，打算上門問個清楚，這次倒是剛巧碰上了。

說來，這條路并不是從壽州去往千機樓的路，反而是到九屏山的必經之路，姬無塵也要去九屏山？他去那里做什么？

總不會是游山玩水。

進了客棧大堂，也不見有姬無塵的身影，怡魂就坐下點了份小菜慢慢地吃，不久，便見一白衣少年從二樓階梯上走下來了。

姬無塵見了她也是一驚，“姐？你怎么會在此處？”

“你不也在這里嗎？”怡魂淡淡瞥他一眼。

姬無塵倒是沒了平常打趣的心思，皺眉緊張道：“姐，這條路可是去九屏山的，你不會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吧？”

“什么消息？”怡魂抿了一口粗茶，“你千機樓造的飲血針殺了須州數千人的消息？”

聽聞她此話，姬無塵的臉色瞬間煞白。

“坐下說。”怡魂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到自己對面。

姬無塵聽話地坐下，百感交集，一直垂著頭，自覺無顏面對怡魂。

怡魂倒是沒有多在意，她葬月教勢力再大，也管不著千機樓的事，只是輕聲道：“此事與你無關，我知道的。你多年游山玩水，又怎會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

話是如此，但他終究是千機樓的人，是千機樓造出了這害人的東西，他自然也有罪，而且……

“姐，”姬無塵沉默了許久，才終于開口道，“葬月鼎，不在九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