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還生聞言，忍不住說道：“監(jiān)學，我修煉淬煉肉身之法，乃是《八九玄功》，不知您可聽說過嗎，國子監(jiān)中可有那位教習，專擅此功的？”

周監(jiān)學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變，沉聲說道：“八九玄功，你修習的竟是這部邪門功法嗎？”

“有何不妥嗎？”張還生見狀，心中一驚道。

話音落地，那周監(jiān)學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嘆了口氣道：也對，你之前流落于市井民間，想要找到部上佳的肉身修煉法門，確是千難萬難，被那廣傳天下，威力至強的《八九玄功》吸引，也不奇怪。

不過從今日起，一定要趕緊止住了。”

“為什么，”張還生聞言心中更是驚駭，急聲問道：“您也說這《八九玄功》威力至強，為何不讓我練了？”

“那《八九玄功》將人之肉身分為八部，齊齊淬煉，看似無一弱點，實乃最逆自然之道，”周監(jiān)學表情一變，肅聲答道：“比如人的五臟六腑，互相依存，卻又相依相克，胃強則必定脾弱，肝膽盛則腎氣必虛。

又比如，一人生下來就身強力大，則行動必不靈便，而動若狡兔者，卻又不會有天生神力，一強而一弱，一盈則一虧，乃是萬物存續(xù)至理。

這《八九玄功》追求肉身淬煉完美之境，最初幾個層次還無甚大礙，慢慢的卻會讓修行者前進之途越來越窄，最終，輕則停步不前，重則便是經(jīng)輪不調(diào)，身死魂滅之禍。”

張還生聽到這話，不禁開口反駁道：“可那灌江口那位神通無限，敕封八百草頭神的顯圣真君楊戩怎么會…”

“原來你也知道《八九玄功》的來歷，”周監(jiān)學眉頭一皺，打斷了張還生的話道：“那你知不知道，有時候別人能做到的事情，練成的功法，你卻不一定能做得到。

遠古時代，釋迦大尊從未修煉過一日內(nèi)外功法，卻在菩提樹下靜坐九載，不飲不食，得悟大道，而現(xiàn)時你就算將人族四洲所有未修行過的青壯，通通趕到菩提樹下靜坐悟道，得到的結(jié)果也必然是盡數(shù)渴死、餓死。

那炎黃二帝，觀蒼鳥食人，領(lǐng)悟到將神魔妖獸血脈移入人身之中的神通，聽起來容易無比，但之后萬千年間，無數(shù)神通廣大的大修行者，費盡心思想要悟出相似神通，卻無一人能得成功。

是以那顯圣真君楊戩，可以將《八九玄功》輕而易舉的練至大成，其實和你毫無關(guān)系。”

說到這里，他臉上露出一抹痛苦之色，長長嘆了口氣，“之前單只是我，便已親眼目睹不下五個天縱奇才，修煉那《八九玄功》或落得鉆入牛角尖中，變得瘋瘋癲癲的下場；

或直接便身死功消，其中還不乏與我極為親近之人，所以才會勸你，這玄功雖妙，卻實在是碰不得的。”

“原來是這樣。”張還生聞言理解的點了點頭，感謝的輕聲答道：“監(jiān)學的好意，還生領(lǐng)會了。”

見他這般表現(xiàn)，周監(jiān)學便知道張還生，雖然感激自己的勸誡，卻決意不會放棄修煉《八九玄功》，不禁顯得意興闌珊的再次嘆了口氣，喃喃說道：“這世上最堅持己見之人，只有兩種，一是腦筋不會轉(zhuǎn)動的愚者；

二是自命不凡的絕頂聰明人物，而這兩種人在我看來，有時簡直一模一樣。”

說到這里，突地擺擺手道：“去休，去休，既然不聽我言，便莫要在此煩我了。”

張還生聞言恭恭敬敬的站起身來，朝周監(jiān)學拱拱手道：“既如此，學生便告退了。”，轉(zhuǎn)身漫步朝石堂外走去。

臨出門時，已經(jīng)掀起竹簾，他突然扭頭，朝周監(jiān)學又恭聲說道：“其實在學生看來，這天底下最堅持己見之人，既非蠢笨的愚者，也不是絕頂?shù)穆斆魅耍亲瞿承┦聲r，一旦投入其中，便會忘卻一切成敗得失，只懂向前的瘋子。

可自古不瘋魔者，難成佛。

能有絕大成就者，亦非此等人物莫屬也。”，這才揚長而去。

而就在張還生身影消失的同時，周監(jiān)學身旁一片虛空，突然蕩起波浪似的紋理，之后一個相貌平淡無奇的老者身影，慢慢顯現(xiàn)了出來。

“杜管家，觀此子如何？”與此同時，那周監(jiān)學的神情由憂心轉(zhuǎn)為淡漠，頭也不轉(zhuǎn)的輕聲問道。

“不過是個自命不凡，覺得自己乃是天姿獨一無二，命中際遇無雙，”那老者聞言，笑笑答道：“遇到奇人異士青睞，毫不驚訝、懷疑的幼稚小子而已。

想當年幼稚之時，我亦如此自覺。

周大人，您覺得呢？”

“我怎么覺得并不重要，”周監(jiān)學淡淡說道：“重要的是幫著你們杜家完結(jié)了這件事后，你我便兩不相欠。

回去轉(zhuǎn)告慶耲先生，此事我應(yīng)下了。”

那老者聽到這話，眼睛一亮，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道：“如此多謝周大人了，小人這便告退，將這喜訊稟告與老爺知曉。”，身形蕩漾著消失的不見了蹤影。

而這時，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人算計的張還生沿著石道，漫步轉(zhuǎn)回了國子監(jiān)的中軸正路，不一會，便來到了一座大殿匾額上寫著，‘尊法’二字的學宮下。

走上玉階，邁步踏進尊法宮中，長寬都達數(shù)十丈的大殿里，擺放著無數(shù)蒲團，而正中一幅巨大的日月山河圖下，一名光著腦袋，身披袈裟的老僧，正在閉目宣講著如何感應(yīng)天地自然中的靈氣。

那靈感之術(shù)，乃是施法前的必然準備，對于早就已經(jīng)可以自如施展法術(shù)的張還生來說，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是以他初聽了幾句便想要轉(zhuǎn)身離去。

可只走了四、五步，便聽到那老僧講到一個關(guān)節(jié)，和自己的領(lǐng)悟頗有不同，不由得腳步一頓，又聽了一段，卻從此再也移動不得，直接端坐在地下，只聽的如癡如醉，不知時光流轉(zhuǎn)。

不知過了多久，那老僧終先于張還生離開了尊法宮，續(xù)而一個中年道人開始宣講如何觀演萬物造化之妙，張還生不禁繼續(xù)留在學宮之中，全神貫注著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