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曲觴，柳之羲未免慘了點。
因為曲觴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許靜姝，而他，卻看到了自己最討厭的大哥——柳楓橋。
“呦，還沒死嗎？”
這是柳之羲醒來以后，柳楓橋說的第一句話。
這讓柳之羲更加討厭自己這位大哥了。
“你還沒死，我怎么會死。啊！”
與曲觴如出一轍，柳之羲想要起身，卻發現渾身疼痛難忍，忍不住又躺了回去。
“傷還沒好就亂動，這么想死嗎？我倒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柳之羲看著柳楓橋滿是戲謔嘲諷的眼神，頭一偏，輕輕“切”了一聲，不再理他。
柳楓橋卻也不以為然，站起身來，手中白扇一開，作勢離開。
“哎，真是可惜，還以為能看到你氣絕身亡，一命嗚呼的精彩瞬間。害我白白等了這么多天，太讓我失望了。既然沒死，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便搖著折扇，老神在在，頭也不回地往房間門口走去。
柳之羲快被柳楓橋這段話，氣得傷口爆開，朝著柳楓橋的背影，怒罵道：“快滾快滾！誰想看到你啊！”
柳楓橋的身影頓了頓，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柳楓橋前腳剛走，柳之羲就看到柳春秋走了進來。
柳春秋面無表情，一向沉默寡言，進來之后也只是一直冷冷地盯著床上的柳之羲，盯得柳之羲背脊發涼。
“額……”
“你不該老是傷他的心。”
柳之羲被柳春秋盯得發毛，忍不住發問，誰知道剛要出聲，就被柳春秋打斷。
柳春秋說完，便轉身出門，留下床上一臉疑惑的柳之羲。
陰暗的天牢之中，滿是惡臭，劍虛子在獄卒的帶領下，來到了一間與眾不同的獄室之前。
與其他間不同的是，這間獄室還算干凈，沒有到處亂飛的蒼蠅，角落里也沒有跑來跑去的老鼠與臭蟲，新的干草整齊地墊在地上，干草上面鋪的是全新而暖和的被褥。
這間獄室之所以與眾不同，是因為里面關著的人，是杳冥子。
內閣輔臣柳楓橋親自打過招呼，天牢獄卒又豈敢怠慢？杳冥子雖然身在囹圄，卻也因此沒受什么苦。
“大人，到了，就是這里。”
獄卒邊說，邊用鑰匙打開了牢門。
獄卒手一擺：“大人你們慢慢聊，小的就先出去了。”
劍虛子點頭致意：“多謝！”
穴道被點，盤膝坐在角落的杳冥子本來聽到腳步聲，尚且不以為然，不動聲色，聽到這一聲“多謝”，卻猛然抬起了頭，白眉之下的眼睛立時對上了劍虛子的雙眼。
“二師兄，師弟來看你了。”
“四師弟？”
“是我。”說著，劍虛子便從身后的一個背囊之中取出了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大氅，兩手一抖，蓋在了杳冥子的身上，“二師兄，天氣越來越冷了，這地牢里又陰冷得很，我給你帶了件大氅，你也好暖和些。”
杳冥子摸著身上軟綿綿的大氅，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是暖暖的。
“師弟你忘了？師兄我修煉造化長生功，就算冬日只穿薄衫，夏日穿上棉衣都是無妨，這小小陰寒又能耐我何呢？”
“但師兄畢竟年歲大了，師弟于心不忍啊。”
杳冥子心頭一暖：“師弟費心了。這天牢中的獄卒從未虐待于我，看來也是師弟上下打點的了。”
劍虛子心頭一咯：“是。師兄，那天晚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
杳冥子卻打斷了劍虛子的話頭：“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師兄這一次助紂為虐，是罪有應得，你不用費心救我出去。師兄只求你一件事，替師兄，也替師父，替大師兄，照看好玄妙觀，不可因我而讓全真道百年基業蒙羞。”
劍虛子又從背囊之中，取出一把幽幽古劍，劍格之上，一面刻有一個“道”的篆字，一面是一個“玄”的篆字，更有七星為綴。此劍正是道玄七星劍。
“師兄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這把劍嗎？”
劍虛子看到，杳冥子看到這把劍的瞬間，眼神里流露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杳冥子從劍虛子手中接過劍，黯然神傷，一邊輕撫，一邊嘆氣：“哎，還記得當初，大師兄內外兼修，玄功大成，劍法卓絕，深得師父喜愛，師父親賜重陽祖師遺寶——道玄七星劍。自此以后，大師兄仗劍天涯，行走江湖，直到師父仙逝，方才回返玄妙觀，繼任掌門，成為了玄妙觀第二十一代觀主。道玄七星劍是大師兄生前佩劍，我怎么能允許它一直流落外邦？”
杳冥子稍稍緩了緩情緒，方才繼續說道：“司馬榮雖是奸雄，卻替我取回了七星劍，如此恩德，我又豈能不回報呢？”
“沒想到這么多年，二師兄仍然執念于此啊。”
一個聲音從劍虛子身后悠悠飄了過來，一道身影也與聲音同時飄了過來。
杳冥子滿是銀須的嘴角微微一揚：“三師弟，沒想到你也來了。”
劍虛子回頭一望，一個蒼須道人頭上梳著整齊的道髻，背著手，立在自己身后。
劍虛子行禮問好：“三師兄，你怎么也來了？”
“我本是來看望我那徒兒曲觴的，卻聽他們說起了二師兄的事，故而特意前來探望二師兄。”
原來這個蒼須道人便是那了然峰上，曲觴，李若水的授業恩師，了然道人。
杳冥子苦澀一笑：“沒想到，咱們師兄弟這么多年沒見，卻是在這牢房里重聚啊。若是大師兄還在，那便更好了。”
眾人聽聞此語，紛紛盯著杳冥子手中的道玄七星劍，心里都頗不是滋味。
上了年紀的人，感懷的事情往往也很多，放不下的事情往往也越多。
了然道人說杳冥子這么多年放不下執念，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
劍虛子一時感懷，拔劍出鞘，腳踏天罡，掐指捏訣，七星劍走七星，正是玄門七星劍法。
一招一式了然于胸，杳冥子，了然道人見劍虛子行劍，恍若大師兄復生，一時兩眼恍惚，心中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