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醒了?”
曲觴剛剛睜開朦朧的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床邊面有疲態,臉色蒼白的許靜姝。
“姝……額,這是哪啊?你怎么在這啊?啊!”
就在曲觴下意識想要起身的時候,卻發現渾身酸疼,好不容易包扎好的傷口仿佛隨時要爆開一樣。
“你別起來!醫仙前輩說,你這樣的傷勢,至少要在床上靜養一個月的。這里是皇城。”
曲觴驚道:“醫仙前輩來過了?”
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情緒激動地問道:“那羲哥呢?羲哥人呢?他的傷勢如何啊?醫仙前輩有幫他看過嗎?”
許靜姝點了點頭:“你放心吧,柳之羲也沒事,他大哥在看顧呢,估摸著也快醒了。醫仙前輩替你們處理了傷勢,留下了藥方,要我們每日給你們煎藥之后,便說有另有要事,離開了南都。”
曲觴這才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啊,師妹呢?”
“你放心吧,已經安葬了,就葬在紫清山上。等你傷好了,我陪你去祭拜她。”
還沒安靜多久,曲觴又一驚一乍地問道:“誒,那太子殿下呢?”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尖尖的聲音:“皇上駕到!”
拖得長長的話音還未落,便見一人緩緩走了進來,龍袍在身,雄姿英發,正是司馬青葉。
另有一女子緊隨身后,衣著雖是格外素凈,姿容之中卻有掩蓋不住的優雅,正是司馬青葉一生摯愛——蘇歆荷。
聽到那聲“皇上駕到”,曲觴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當即就要下床行禮,卻被司馬青葉一把攔住。
“曲兄弟有傷在身,不必多禮。聽說你醒了,朕特來看看你。”
司馬青葉微微側頭,對蘇歆荷使了個眼色,蘇歆荷當即會心一笑,拉了許靜姝便往外走。
“妹妹,咱們不打擾他們說話,你陪姐姐去御花園走走吧。”
雖然已經貴為皇后,蘇歆荷對許靜姝卻還保留了當年在萬畝竹海時候的稱謂。
蘇歆荷雖不愿生分,許靜姝卻知道分寸,禮數周全,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
見兩人走出房門,曲觴方在床上朝司馬青葉拱手祝賀:“曲某在此,恭喜皇上了。”
司馬青葉淡淡一笑:“有什么好恭喜的,若非曲兄弟與柳兄弟鼎力相助,許姑娘,柳先生他們費心籌謀,打敗了逆賊,朕又如何替父皇報仇?又如何能坐上龍位?說到底,這都是你們的功勞啊。”
曲觴連忙說:“曲某不敢居功。”
司馬青葉連忙握住了曲觴的手:“朕知道你不愿居功,不肯討賞,所以自作主張,送曲兄弟一份大禮。”
曲觴有些懵,愣愣地看著司馬青葉。
司馬青葉嘴角微翹,繼續問道:“不知道曲兄弟以后有何打算?”
曲觴忽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手一摸,便摸到了放在枕邊,許天一留下的那把黑扇。
“許堂主生前把江南策機堂交到了曲某手中,前段時間卻沒有盡到應有的責任,才導致策機堂幾近覆滅。曲某不敢有負許堂主所托,愿竭盡所能,重振策機堂。”
司馬青葉看著曲觴堅定的眼神,不禁滿意地點了點頭。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司馬青葉這樣的反應,反倒讓曲觴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曲兄弟,朕問你一個問題,你可要如實回答。”
“皇上請說,曲某不敢欺瞞。”
不知道為什么,曲觴看著司馬青葉快要飛起來的眉毛,聯想到他剛才說的那份“大禮”,心里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到底喜不喜歡許靜姝?”
司馬青葉話音方落,曲觴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當初曲觴在萬畝竹海對陣毒純陽,若非許靜姝出手相助,破了五毒八卦陣,曲觴恐怕難逃一劫。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相遇。
盡管對于曲觴來說,這可能不算是很好的回憶。
畢竟,不會武功的許靜姝,削了他堂堂大內第一高手的面子。
但是這樣一個冷若冰霜的冰美人,卻引起了曲觴的好奇心,甚至讓一直愛慕曲觴的李若水大吃飛醋。
奪取“有辱斯文”解藥的一路上,許靜姝慢慢顯露的智謀,更是完全出乎曲觴意料之外,巾幗孔明之稱,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然而,當紫清山上一戰之后,曲觴看到撲在許天一尸體上,哭得歇斯底里的許靜姝,他才明白許靜姝的內心,其實有多壓抑。
他忽然很想保護她,希望她以后可以不用這么壓抑。
這種想法在許靜姝轉而撲到自己懷里的時候,尤為強烈。
可惜,他卻并沒有做到。
北濠橋上詐死之局,曲觴雖然躲過了江湖追殺,卻反而讓許靜姝獨自背上了更大的負擔,承受了更大的痛苦。
聽聞許靜姝與司馬青葉親入虎穴,孤身到南都與司馬榮談合作,曲觴憂心不已,恨不得立馬飛到南都相助。
無奈大局當前,自己作為隱藏的底牌,必須留到最后一刻,不能提前暴露。
劍虛子雖然答應幫忙照看,曲觴心中卻始終放心不下,甚至心中有愧。
特別當曲觴聽聞了南都內外的圍殺,司馬青葉,許靜姝與柳之羲三人險些喪命,曲觴心中的愧疚更甚。
因為在國家危亡與兒女私情這樣的兩難抉擇之中,曲觴選擇了前者。
大局為重,即便人生可以重來,曲觴也必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但這也改變不了曲觴對許靜姝的愧疚。
曲觴覺得,自己不配愛許靜姝。
那么許靜姝又對曲觴有什么感覺呢?
蘇歆荷拉著許靜姝在御花園里信步走著,刻意讓侍從遠遠跟著,兩個好姐妹悄悄說著體己話。
“妹妹,如今這里也沒有別人,你也不用拘禮了。你老實跟姐姐說說,你喜歡曲觴嗎?”
女孩子家的心思,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輕易講出來?
更何況是一向理智在前,冷若冰霜的許靜姝。
故而,司馬青葉才會特意拉上蘇歆荷,讓蘇歆荷去探聽許靜姝的心意。
閨蜜之間說話,便不用害羞了。
然而許靜姝在聽到蘇歆荷的問題之后,臉還是騰地一下漲得通紅。
對于曲觴,那是一種自小聰明絕頂,一通百通的許靜姝自己也想不明白的感覺。
那是終日平靜的湖面忽然泛起的漣漪。
那是關上了心房的門之后卻突然出現的一扇窗。
那就仿佛是智者布局時最怕出現,千防萬防,卻難免百密一疏的變數。
曾經,許靜姝為他心動,為他流淚,為他等待。
要說不愛,談何容易?
“姐姐你知道嗎?當我那天看到李若水奮不顧身,用自己的身體替曲觴擋下致命一掌,而我只能懦弱地躲在玄機子的身后,我感覺與李若水比起來,我根本不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