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 有狐綏綏入世為卿
- 月見非黑
- 2048字
- 2022-09-23 01:22:11
蘇宜包袱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請辭也呈上了,準(zhǔn)備月底就走。因?yàn)轭I(lǐng)了本月的薪水,得善始善終。
磨了一兩日,忽這日上午,內(nèi)院里又來人喚了。
聽說是右相大人親自傳的,蘇宜突然有被震住,感到很是如雷貫耳,又有滿腔的疑惑。
“可有說的什么事?”她站在屋外,問那傳話的哥兒。
“沒說,只叫傳喚了來,也瞧不出門道。”
看那哥兒臉上,懵懵懂懂,不像是撒謊。蘇宜只好自己猜想,難道是為她要離職的事?
聽說府里上下八十幾口人,倘若要為一兩個人的來去,這八十份之一,這么小的事情,刻意傳喚,那公務(wù)繁忙之外,右相大人不得累死?
且去瞧瞧…
進(jìn)了內(nèi)院,蘇宜站在書房里等候。
她不意瞥見角落的幾案上,放著一個蓮花樣式的青銅香爐,正對著窗外的光亮,折射進(jìn)來,爐身泛著一絲墨綠的反光。
這玩意兒,到了現(xiàn)代,就是摸金專家手里的寶了。沉淀出的歷史感,與仿的現(xiàn)代東西。總歸能瞧出來端倪。就像明星與網(wǎng)紅,氣質(zhì)不一樣。
里面插著一支香,使書房里縈繞著股淳厚而蓄著力的味道。這香味,比文子硯那兒燃的香味不同。他是清淡而若有似無。
這母子倆看來都喜歡熏香,不怪乎為母子倆。
蘇宜無事,就瞧著它,許久時,等到那香燒完半柱了,自門口才進(jìn)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赭石色交黑金線的衣袍,那線繡著一條似蛇似龍的樣子,因團(tuán)卷著,又有些飛往背后去,看不大清楚。
蘇宜只覺得迎面一派蕭肅瘦落,眼眸所到之處,猶如刀劍出鞘,鋒芒盡露。不知怎么,突然眼前浮現(xiàn)一句:察見淵魚者,不祥。
這人身后跟著管家,顯而易見是誰。她來到面前,蘇宜躬身拜道:“見過右相大人。”
文修玉擺了擺手,面容不茍言笑,甚至有些冷凝之態(tài),徑自堂中上位端坐,管家隨侍立在身后。
蘇宜低垂眼眸,也立在一旁,不敢冒犯。其實(shí)是怕自己要盯著這位大人物細(xì)瞧。
青天白日,是人是鬼,尤其看得清楚。
“蘇醫(yī)女到我府中,數(shù)月安然無事。忽聽我兒說,不日卻要離開。無故如此,因嫌府中怠慢?”
“不敢。”蘇宜又拜了一拜。“只因家中來信催促,不得已告辭。”
須臾,有童兒來上茶。卻只端了一杯,置于文修玉手邊。
蘇宜還是站在一邊回話,府中上下都當(dāng)她是奴仆,她是奴,右相是主,也理該站著。
不過臣服于這樣的人,她是心甘情愿的。
文修玉一定厲害,也一定老謀深算,不然坐不穩(wěn)這個位置。那么多雙眼睛盯著,遲早有朝一日,會跌落神壇。
可是她沒有。蘇宜琢磨著,甚至有些莫名崇拜起文修玉來。長嬰女王,雖然貴為女王,然而她也不見得就會崇拜女王。
堂上,文修玉突然一擺手,管家便端來一小盤什么東西。用黑布罩著,端在她眼前,那布柔軟,上邊看得出有棱有角的痕跡。果不其然,管家將其揭開,竟是一方盤白銀。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
蘇宜怎么也沒想到此。
“右相大人有事盡管吩咐,平日已多蒙公子照拂,倘若能效勞的,草民一定效勞。無需如此。”
“念及同鄉(xiāng),此不為別的,只作綿薄路費(fèi)。不必推脫。若有機(jī)會,定當(dāng)面一面令堂。”文修玉道。然后眼中定定的瞧著蘇宜。
這樣一來,不收反而顯得是自己小家子氣了。
蘇宜思忖著,頗有些進(jìn)退兩難。出門在外,打著沈木槿的招牌,她也不愿意半夏叫人看扁。
衡量了一下,她如今對長嬰的金銀等價已多少心里有數(shù)了。
這么多的,興許是文修玉按照自己回鄉(xiāng)的費(fèi)用在給,然而在她,無需這么多的。而且?guī)Я俗撸つ夷夜墓牡模y免引人注目。便只取了兩錠白銀。都亮出來了,談話看來要到此為止。
便抱拳道:“多謝右相大人照拂,草民已取足了回鄉(xiāng)路費(fèi)。余下的,無功不受祿。不日就要啟程,煩勞轉(zhuǎn)告公子一聲,知遇之恩,無以為報(bào)。若您與公子哪日攜同回鄉(xiāng),草民定當(dāng)備下酒席,恭候光臨。”
像文修玉這樣的大人物,回鄉(xiāng)了決不會沒有半點(diǎn)消息傳出來的。
蘇宜走后,從堂里的屏風(fēng)后,走出來一個人。
“可聽見了?”文修玉盯著門外,若有所思道。
“一字不漏。”文子硯低著頭回話,半晌無聲。
見兒子不說話,文修玉只把茶碗放下,問道:“管家,此女如何?”
“回主子話:右相大人的,初聽著嘴拙些,倒是也很通情達(dá)理。”管家略有思索才道。
“嘴拙甚好,強(qiáng)若那些個馬屁功夫不到家的,只知道出乖露丑。雖則同在府中侍候,是你的主子,卻不是她的主子。”
文修玉意味深長的頓了頓,又似喃喃自語道:“見美色不動心者,見千金未必不起意。”
“但須試一試便知深淺。斯若盡取,則酒肉貪財(cái)之徒,斯若不取,則清高驕矜之輩。而這二者,相府?dāng)嗳莶坏玫摹!?
文子硯心下不免一驚。從很久以前,他便知道母親還有后招。
她這樣淡定,只因她早已在暗處培養(yǎng)了一個接班人。他見過的,在宗廟祭上,那是文氏族中的一名女子。
自他十五歲時,母親便這樣打算著。她沒有什么能瞞得住他,而他亦然。
他終歸是男子,有朝一日得嫁人,與母親的愿想背道而馳。她希望的是,有一個女子來入贅,而非他出嫁的形式。
美其名是不舍他出嫁,再拉著一個人陪伴他。仿佛這樣說,便能安慰他,好叫他死心塌地的,自愿直到老,直到死,一直守著這座府邸。
對長嬰男子而言,母家的榮耀,是至關(guān)重要的。妻家再榮耀,都是孩子的,與他毫無半點(diǎn)關(guān)系。他至死也是右相府的掌上明珠。
那個女子,從宗親關(guān)系上來講,是他的表姐。然而從血緣關(guān)系上來看,卻是隔了不知多少層皮。
他見過她兩次。她從來不敢看他,總是低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