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有狐綏綏入世為卿
- 月見非黑
- 2063字
- 2022-09-15 19:05:55
走在大街上時,蘇宜對應仲星作的那詩仍留有余韻,不由對文子硯贊嘆道:“雖然財大氣粗,但她作的那詩畢竟真的高明。”
說時,蘇宜還誠實的豎了個大拇指。
文子硯頭也沒回,只低頭稍一打量衣袖上的茶漬,無甚所謂道:“她所作那詩,確實很好。只不過這個她,卻不是她,而另有其人罷了。”
蘇宜點點頭,臉上懵懂。
過不了幾日,她上街一趟,從一個小商販口中得知,得冠者出來了,是崔尚書府的大小姐。
這也難怪。她想,若是文子硯也作詩,得冠者恐怕就會是他了。然而他只是隨便默了他在一本小集上,看到的一首諷刺的詩…
蘇宜本來想把這結果寫信告訴他,只是最近相府上似乎不太平,于是也就作罷。
四月初八,蘇宜聽送飯來的哥兒說道,明日主子與公子,準備要去王宮參加宴會。是女王作東,為左相與六王子指婚所設的宮宴。
次日一早,文子硯便起來洗漱穿戴,等候天亮,便與母親一同坐馬車,進宮去了。
蘇宜在圍墻內,仍聽得到車夫揚鞭子和叫喊的聲音,膘肥體壯的官家馬,咻咻的用鼻孔向天長嘯一聲,便踩著踢踏踢踏的鐵蹄聲,遠去了…
彼時,她走到庭院里,發現偏院的門仍緊鎖著,拉也拉不開。因為外院的規矩是:一過了傍晚,便要把大門鎖上,以防賊人,然后就等次日一早,按時前來灑掃庭院的童子,用一把鑰匙打開鎖頭。只是今日不知為何晚了。
蘇宜以往并沒有這么早起過,突然這一日早起來,卻發現自己孤身一人,被鎖在這偏僻大院里,心里頭實在不是滋味。
她身在最繁華的都市里,卻呆在最冷清的別院里。這種感覺,容易使人產生極大的落差感,逼得人發瘋。
她想要緩解這憂郁低落的情緒,便抬頭望向東邊的方向,誰知卻被一道又一道華美的嵌瓷樓閣的屋頂給遮擋住了。
連最平常的日出,她都看不見。到這個地方來,到底有什么用?她還活著,卻不如一匹馬來得意氣風發…
馬車緩慢的,昏昏沉沉的行駛在街道上,四月清晨的風,透過簾子偶爾吹進來,拂在臉上,涼而使人感到欣慰。
文修玉一直盯著前方的方向,臉上的表情不悲不喜。這條路她走了多少年,已經太熟悉了,早已沒了第一次,母親帶她進王宮的激動心情。
門衛大開了鐵門,拐進第一道門時,她終于還是問了兒子:“高興嗎?”
文子硯的手,從坐上馬車時,就一直端端正正的放在膝蓋上,此時微微握緊了。
他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喉嚨發緊,以至于不能發出聲音來。
只聽母親又道:“你該高興的是,這一輩子與這宮墻毫無瓜葛。”
下了馬車,遠遠的便能看見,一隊身著粉色紗衣的宮女排得長長的,穿梭在各宮門前迎賓。
“右相、公子到!”
隨著一聲通報,便有宮女來迎二人前去宴廳。
此次宴會,設在王宮用以接待使臣的后花園里。文修玉母子到時,時候尚早,只是園中早已座無虛席。
許多往日與文修玉交好的同仁,見她母子二人來了,忙也引著自己子女前來攀談。
文子硯也一一回禮應付,只是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突然人群中讓開了一條路,那頭走來一女子,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濃眉鳳眼,黑發高束,冠了一頂紅玉冠,一襲紅褐緞面挑金花,在日頭照耀下,顯得她不怒而威。
這人近前來時,文修玉便道:“今日便要恭賀左相大人,與我王喜締良緣了。”
“好說好說,全賴右相大人之洪福,否則衛迦何德何能,能有今日?”
“某不知竟有什么福氣,能夠萌及左相大人也?”文修玉諷刺道。
“若非先王有命在先,今日我王之東床,必右相大人之女也,又談何能落到衛迦頭上?”
左相大人負手而立,一派閑適的談笑風生道:“右相大人身后,想必便是令郎了?”
“我兒子硯,來見過左相大人。”文修玉略一側身,讓出兒子來。
公子早就打定主意,要好生瞧瞧,那個在兩年之內,便從一介小小的縣吏,被女王破格提拔到左相位置的傳奇女子,到底是誰?
他倒要看看,這人到底有何過人之處,便能在此年紀,做到與母親平起平坐的位置之上!
四目相對時,文子硯落落大方,衛迦卻是心頭一震,不禁有些恍惚起來。
那低垂的眼眸,微斂的笑意,謙柔而禮貌的言辭…與記憶中,那張永不褪色的臉,竟然重合在了一起。
然而只是一瞬,當文子硯對上衛迦的雙眼時,她便感到心頭像覆了一層雪水,冷漠而清醒了。
不,這不是他…這不是他看她的眼神。那般疏離而打量,仿佛在看一個死對頭一樣。而那張臉,五官縱然再像,眉宇間卻多了些矜貴之氣,到底也不是他。
那一張臉,她看了多少年,又怎會認錯?那頭黑發,她撫摸了多少年,卻從來也不厭倦。
她的阿宴,她的小竹君,那個當年在烏橋上,對她盈盈不舍的笑著的少年…
他說:“你一定要考上,我如今才二十歲,還等得起。再相見時,你就要娶我,我要你十里紅妝,八抬大轎的娶。王榜十年一出,我不許你落第!那樣,及你歸來時,我還止三十歲,也為時不晚。”
于是,她便放心帶著滿腔熱血,一路殺到鳳陽,怎知縣吏為難,見她文章甚好,便想將之偷龍轉鳳。
十年了,就為了這一刻。
然而在投文的前一個晚上,縣令竟然好言好語,將她喚至書房中。
一談之下,原來竟是要以千金,換她自愿無名,將那文章改易為其女兒之名。
她心下大怒,卻不發作,唯恐她不肯時,去后縣令定要記仇,準備秋后算賬。
于是心生一計,不如將錯就錯,便假意愿意簽字蓋章,卻趁縣令不備之時,將其殺死,然后自刺一刀,再大聲呼救起來,假做有賊人行刺,她力保縣令而不得救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