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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 有狐綏綏入世為卿
  • 月見非黑
  • 2047字
  • 2022-07-06 09:53:21

蓮子羹順著喉嚨滑下去,眼淚倏而滴落。因為甜的進(jìn)去了,把苦的逼出來了。

文子硯閉上眼睛,心里鈍痛道:“為何你也來討好我…”

“怎么哭了?”

蘇宜放下湯盅,尋來尋去,愣是找不到東西,只好用自己的袖子,給他拭淚。

緩了有一會兒,她才道:“不是討好,我是你的家庭醫(yī)生嘛。你少生點病,我好少點事兒做。”

“蓮子羹退心火,你瞧你自己,眼下都發(fā)黑了。聽我的,喝點蓮子羹,準(zhǔn)沒錯!”

“你說討好,便是討好吧。只要再喝幾勺,由你怎么說都行。”

湯盅慢慢淺下去,文子硯出乎意料的乖順,一口接著一口,蘇宜表示極為滿意。

“好孩子,這就差不多了。”

要不是身份擺在那里,蘇宜甚至還想摸摸那一頭柔順的黑發(fā)。

末了,文子硯只聽她抱怨道:“這兒啥都好,就是少條帕子!”

她又用另一只袖子,給他拭了嘴。

本來文子硯是包了今天一整天的雅間,準(zhǔn)備在此消磨時間,結(jié)果下午茶沒有喝成,就聽府中從人來報,有事尋他。

于是兩人只好先后分別,打道回府。

時光飛也似的。

三月月中,蘇宜又領(lǐng)了一次月銀。

這次是六塊碎銀,薪水漲得這么快,想必文子硯功不可沒。

她尋思著,往日都是他請客,自己好歹回請他一頓,權(quán)當(dāng)做朋友之誼也好。

因此,蘇宜寫了一封小信,拜托往日送飯的侍童,上交進(jìn)內(nèi)院童子,轉(zhuǎn)托給文奕,央請公子一見。

上書曰:

“展信佳。

近日上街,聞知云浮街處,新開張一家甜品店。

其中糕點之流,尤其做的上佳。

望子硯有閑,乞盼共享。

宜筆。”

這樣言簡意賅,才能在一張信紙上寫滿,而不費第二張。

只是寫完一看,蘇宜覺得文縐縐的。

仿佛有二百多年不曾提筆寫信了,不知如何下筆才好。

看來看去,而且“宜筆”二字,又顯得太過親密了些?

但是這樣行文,她猜想,也許文子硯會更看得懂,并且舒適,于是也就不改。

日子越來越一板一眼,如今連去街上晃悠,蘇宜也不再感到興奮了。

府中上下的人,都各有各的差事,各管各的地盤,從不亂套,極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近日規(guī)矩越發(fā)嚴(yán)了,蘇宜也聽到了外頭的一些風(fēng)聲。

她本以為,在府中,只要謀了差使,就可以有理由自由進(jìn)出,其實不然。

如今就算她要上街,也有時有晌的。

一月里,只有偶數(shù)日可以出行。比如初二,初八,十六,二十。并且都要在早晨出去,不能過午回來。

每次出一趟門后,須間隔五天后,再能出去。然后手續(xù)也異常繁瑣。

出去也要通報門房,也要登記,比如去干什么,什么時候回來,都要登記。

如不按時回歸,就得挨頓鞭子。

蘇宜想來想去,府中倒還未曾聽到有被鞭刑之人。

除了上次,秋兒那事。

書信去了兩日,音訊全無。

她第三次倚在門欄邊,望著日暮薄光,笑著搖了搖頭,暗嘆這古代規(guī)矩忒多,通訊忒差!

其實說到底,她也明白,許是她舍不得使點銀錢之故。

又或者那信他終是看過了,只是不知是何原因,未來得及回?

蘇宜倒不怕信被人瞧了去,只因府中奴仆,大多大字不識得一個。

然而她萬萬想不到的是,她的信,是何等曲折的,先經(jīng)過管家的手,再經(jīng)過右相的手,而后才終于到了文子硯的手上的。

她與他,終究是做不得朋友的。

朋友這回事兒,就像愛情,并不是一廂情愿就能夠的。

他們要做朋友,不但階級不允許,整個社會也不允許。

他們要做朋友,就得偷偷摸摸的。

就像每次出去,她與他總是在目的地相見,而不是結(jié)伴同行。

就像他既使愿意與她做朋友,也絕不會帶她去見他別的朋友。就算見了,她也融不進(jìn)去。

他與她,注定上下有分,內(nèi)外有別。

去信兩日半,終于回信來。

蘇宜收到侍童的信時,是一封封面印著淡淡花影,泛著若有若無的香氛的信。

那封信,典雅得仿佛看過就扔,是對它的不敬。

正確對待此信封的方式:是像故人,得放在心上,默默惦念的。

而她的信封,就只是信封。

是在點金文具鋪里,十個三枚銅板的信封。純純的通訊用品,看過即扔,絕不心疼的。

蘇宜展開來看,上書曰:

“無須等閑,克日即去。硯字。”

翌日。

他二人同行,文奕隨其后,著意尋了小路,不叫熟人瞧見,迂回來到綴玉齋。

蘇宜是知道有一條大道,可以直通綴玉齋的,何必這樣彎彎繞繞。

但是好不容易,文子硯這次是與她結(jié)伴同行而來的,然而這樣,一路遮遮掩掩的,又仿佛怕她沾了光似的。

知他們不便,蘇宜先在柜臺處,要了一間較為偏僻的包間,叫小二先帶他們主仆過去。

自己再來慢慢挑選幾籠糕點,順帶要了一壺花茶。

日中未到,席間用過幾塊糕點,文子硯突然毫無預(yù)警道:“午膳便在就近處,文萊客棧用罷。”

是肯定句,而不是詢問句。

蘇宜一聽,頓時明白他的用意,她也不惱,只反問道:“子硯何須如此?難道你是公子,我是醫(yī)女,就不能讓我做一回東道主么?”

文子硯無奈,只半笑半依從道:“可矣。”

一壺茶罷,出了綴玉齋。

在門口處,這次文奕要抄小路,文子硯以眼色制止了他。

這主仆二人的心思,在十多年的相處模式中,早已無聲勝有聲了。

然而他們卻不知,蘇宜也已看在眼里,只作不知情,由他們?nèi)チT。

今日的長街,不熱鬧,也不安靜。只因趕集時辰過了,又近日中,許多小商販都已前后在收攤了。

不遠(yuǎn)處,突然走來一個穿著破落的道人。

這人一手支棱著一面白旗,旗上曰:神機(jī)妙算。一手輕捋著黑白間雜的胡須。

他緩步走來,邊走,口中邊念叨著:“活到老,最怕窮,又怕體弱多病痛。莫嗟嘆,壽將盡,秋去冬來難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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