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馬寺回來的柳玉英和母親,在回到家以后,不僅沒得到一絲關心體貼,反而被柳夫人罰去了廚房干活,柳母更是又被柳忶拳打腳踢了幾腳。柳玉英看著滿身傷痕的母親,既害怕又擔心,抖抖索索中便想起了剛才在路上搭救她的少年。想起了他,柳玉英的心里才慢慢升騰起一絲亮光。雖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她知道他一定是可與日月爭輝的風流人物。她握緊了手中的香囊,期盼著他再一次來拯救自己。
十多年過去了,他一直都沒有來,甚至連他的面目都無緣再見到,但柳玉英從未有一天放棄過,她每天都為他的到來準備著。她偷著學認字,學彈琴,學一切她可以學會的東西。弟弟柳成自幼貪玩,仿佛提不起的阿斗。但他對柳玉英這個姐姐倒是打心底里的好。正是因為他,柳玉英才有了光明正大學習的機會。只是她還要每天像丫頭一樣做一些雜事,但凡有一點兒錯處就會被罰跪甚至責打。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她被一些登徒浪子稱為洛陽第一美人為止。而也正是到這時候,她才放棄了自己堅守了十多年的他。她明白了自己的命運要靠自己去爭取,于是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勝于柳成的智慧與柳老爺達成了誓約。她怒喊著我命由我不由天,把自己變成了柳忶對付蕭家的棋子。
蕭衍聽著蕭鈺訴說著悠悠往事,感覺到了蕭鈺心中的苦悶。自己的這個哥哥在外人眼里總是溫文爾雅的,豈不知那是在蕭老太爺去世以后才這樣的,小時候的他可是比自己還要調皮百倍的。以前蕭衍總是不明白大哥為什么要變成這樣,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了大哥的內疚。若不是那枚遺失的香囊,或許蕭老太爺也不會早早就離世了。蕭老太爺在臨終的時候對著蕭家人說過最后一句話,那便是:終究是我悟的太遲,一生灑脫全誤在此時了。蕭家人聽著,有花堪折直須折,莫要被那些條條框框的束縛了自己。什么祖訓啊都是狗屁,到頭來什么不都是一場空。
那時蕭衍還小,還沒有悟的那么深,即便是蕭老爺也只當老太爺病糊涂了說的胡話。唯有蕭鈺知道老太爺為何要說那些話。可是知道歸知道,他卻從此再也走不出來了。
蕭鈺變得更加沉穩持重,他為自己背上了沉重的枷鎖。他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必如此的,可是他總是忍不住要那樣想。在知道了柳玉英的遭遇以后,他更恨自己沒有保護好她。蕭衍不覺抓住蕭鈺的手,眼神亮晶晶的道:“大哥,去找她吧!”蕭鈺聽后沉默半餉,終是拒絕了這種好意。
蕭衍明白他心中所想,道:“大哥,雖說我接受了朝廷職務,但是一時半會兒也走不成。太子已許我先料理一下家事。這些日子你先去,不要讓自己心有所憾。”蕭鈺神色一動,抬眼感激的看著蕭衍,點頭縱身而去。蕭衍看著他敏捷的身影,如釋重負的拍了拍手,悠閑的站了起來,抬抬胳膊,伸伸腿,好不愜意。看了一會兒涼亭風景,望著亭外雙飛的燕子,心中似有所感。蕭衍朝著燕子伸出手去,自嘲的笑了一笑,轉身就下了涼亭,一邊疾步朝落秋館走著,一邊嚷嚷著:“冬兒,冬兒,快出來,咱們打馬球去。”
劉冬其時就在離他不遠處,聽到他的叫喚,忙對小蠻噓聲道:“咱們偏不理他,讓他叫去。”說著兩人就嘻嘻哈哈的到老夫人院里去了。
蕭衍找了一圈都沒找到,灰心喪氣的走到老夫人院里。遠遠就聽見一陣陣嬉笑之聲,蕭衍悄悄過去在走廊上住腳細細的聽上一聽。只聽冬兒笑道:“老祖宗您不知道,剛才二郎從涼亭上下來,一直嚷嚷著找我去打馬球呢。我和小蠻沒理他,他竟像無頭蒼蠅似的一直在亂找,到現在還轉悠著呢。”說完就聽見里面一團笑聲,蕭衍低眉輕笑:“好你個獨孤冬兒,看待會兒我怎么收拾你。”蕭衍抬腳就要進去,就聽里面柳母道:“再這么躲著,他若找不到你,該生氣了。”冬兒嬌笑道:“就是要他生氣。”柳母奇道:“這卻是為何?”老夫人道:“他們兩個呀就是一對活冤家,非得讓一方上趕著不可。”楊夫人也掩口笑道:“是呀,我們都見慣不怪了。”接著就聽冬兒朝著老夫人和楊夫人一頓撒嬌。蕭衍剛抬腿就要往里的腳輕輕落了下來,自思現在進去可能自討沒趣,便轉身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徑直去了染坊。
蕭鈺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把染坊的事情安排給南總管和蕭衍,辭別了老夫人和爹娘,便帶著柱子,兩人日夜兼程直奔峨眉而去。
到的山上,藥王依舊還在,蕭鈺與他廝見完畢,問了些近事,才知清眉道長一直未歸,更別說有柳玉英的消息了。不過因為峨眉藏書甚豐,道觀主人已經答應皆可借于藥王閱覽,所以藥王在此間至少要待上個一年半載。蕭鈺與藥王約定若是這幾日尋不見柳玉英,便由藥王在峨眉代為尋找。
蕭鈺在峨眉的幾日,日日在山下苦等,完全置峨眉景色于不顧。柱子見少爺如此癡情,心內不禁對大少夫人有些忿忿不平。蕭鈺看出柱子的不平,便對他道“你玩去吧,后山的小道長還等你去呢。”柱子辯解道:“大少爺,我不是貪玩,我是……”蕭鈺抬手阻止了他道:“這是我自己的事,對嗎?”柱子心有不甘的點頭:“嗯,那大少爺您別在風口里站著了,當心受涼。”蕭鈺回頭望著他,悠然的道:“我知道了,你去吧。”柱子聞言后退,退到離他身后兩米的地方,看著他在山風中挺拔孑然的身影,暗自心疼,凝視良久才慢慢向后山去。
山中綠樹叢立,花藤蔓延,更有那林中驚鳥鳴叫著一涌而起,多時竟似能遮天蔽日。蕭鈺瞧著它們或成雙入對或結隊成群,渾不似自己這樣煢煢孑立,不禁一陣感慨。遠望群山,巍巍然竟似梳妝少女,蕭鈺自嘲莫不是自己相思太過,以致神思有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