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西山奇遇
- 山經傳
- 三水傍舌
- 3537字
- 2017-08-17 17:54:07
老叟的嘆息姜玨是沒聽到的,畢竟那么遠。可是小書的墓冢姜玨很快就要看到了,再怎么也是趕著馬駒來的。
清平地處中州西南,所以山高樹多是自然的,尤其是亂葬崗又處清平西北。
雖然不多遠,但是越往西行感覺就是越往上走,林木也漸漸變得多了很多。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這么茂密幽深的林間怎么會沒有鳥雀的鳴叫聲,莫不是因為山高林幽,所以冬意也退得晚一些?
姜玨感覺頭還是有些昏昏漲漲的,不過他才沒閑工夫思索是怎么回事呢。
道路寬坦,過了一道山坳后,前面視野也變得開闊了起來。
這是一個斜斜的山坡,起起伏伏的看不清楚全貌,坡上面長著不少高大的槐木,如果放在平時,槐樹葉茂盛翠綠,沉沉疊疊的像一把把闊大的華蓋把下面的草地全部遮蓋了起來。
也許這也是它們對這些給了它們養分陰氣的魂靈們一種回報吧,只是這還只是初春,光禿禿的枝丫見不到多少剛冒出的點點綠芽,四處透露著一股肅殺氣息。
草地里,隨處散落的是一處處高低相錯的土丘,那里面躺著一個個已經消逝的故事。
墳塋之間,偶有一兩只野獸跑過,嘴里叼著不知道從哪扒拉出來的殘肢斷骸,看見有人來了,便一口銜著遠遠的遁開,直到一個他們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了,才俯下身來,冷冷的看向這邊,野草后面,幽綠的螢火在閃爍。
姜玨他以前聽說過此地,只是從來沒有來過。
關于這里的故事太過久遠,真要說起,都還的提起清平的由來,姜玨也沒有那么個精力在自己的回憶里尋根問底,他只初略一回想,記得一些大概來。
記得他們說,那時的清平還只不過是個小寨,也不叫清平,具體什么名字也沒人記得起了。說有這么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被寨中貴胄的兒子看上了,想要欺凌于她,這名女子為了自衛,錯手殺死了對方。
貴胄一氣之下將其與之父母姐妹捆在她們家里,然后拉倒木房,活生生的驅趕巨象踩死了。
話說這名女子死后陰氣不散,往后寨子里就時常能經常聽見她的哭聲,凄慘悲厲。
從此以后,寨子里面的人就開始有了一種夜行的癔癥,每到夜深,他們就會推開房門,不知不覺的走到女子慘死的地方醒來。
終于有一天,貴胄以及他的爪牙門又在不知不覺的全部走出了寨子,等到他們醒來時,地面咚咚作響,一群巨象從他們身上碾過,在場十余人,無一人留得全尸,從此以后此地就被荒廢了,時間一久遠就成了清平的亂葬崗。
這個故事是姜玨在市井巷陌當中聽到的,到底是真是假也沒有人考證過,反正打小對于此地,姜玨都是只聞其名而已。
想到這里,姜玨也不知覺的走到了一處新的墳塋旁。
它沒有立碑,只是一個凸起的土丘,只是土都是新翻的,濕氣都還未干透,這應該就是小書的安身所在了。
姜玨看著眼前的墳塋,幾日前小書還在自己身旁跟隨,前前后后伺候著自己的飲食起居,只不過這么一瞬兒的光景,已經是人鬼殊途,陰陽兩隔。
他記得他生前尤愛吃肉,越是肥膩的越是歡喜,而姜玨卻從來都不喜歡,所以每每有了肥膩的肉塊,他都留給小書。姜玨想到這里,就覺得鼻子有些泛酸,感覺有些什么東西梗住了似的不自在。
“小書啊,我們名是主仆,卻似兄弟。雖然一直喚你小書,其實我知道,你還長我一歲,往日里跟著我,你也吃了不少苦。”
姜玨就這么坐在小書墳塋前,雙手環住膝蓋,喃喃的說起話來。
“記得一次,阿爹要我寫完五百個字才能出去玩耍。我看見外面天色那么好,一時心急,自作聰明的寫了“五百個字”就出去玩去了。開心是玩開心啦,誰知道剛回家,就看見阿爹冷著一張臉,不用說就知道,這回又少不了一頓家法。”
說道這里,姜玨絲毫沒有因為曾經因為犯了錯挨罰了而面色沉重,卻變得愈加的輕快了起來:
“當時阿爹作勢要打我,誰知道你卻一把擋在前面,說是你一心想出去玩兒了,所以在邊上慫恿的我,還說這歪點子也是你想的。”
“其實我知道,你只是想護我,像個兄長一樣。誰知道那次不但我也挨了罰,你也跟著被打了板子。”
姜玨自言自語說道這里,言語中開始帶著顫音。
“對了對了,還有個夏天,我們背著大人跑到清平南郊去撲蝴蝶那次,不知是誰說起的,要玩捉迷藏,我為了你們找不到,就躲到一個巖洞口,誰知道那小崽子居然還真找了過來了,于是我就往里面躲,躲著躲著我就給迷在里面了。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怕,生怕你們找不到我,生怕我出不去了。”
姜玨抬著頭,不時的回望一下后面小書的墳塋,接著說道。
“他們膽子小,也不敢回去,更不敢告訴我阿爹阿娘,記得那時候天色跟現在差不多吧,也快晚了,我迷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見,心想著,誰救救我可好呀,誰來領我出去呀,正祈告著呢,誰知道抬手就摸到了你。”
念及舊事,姜玨不由心頭溫暖。
“也幸虧得你想得出來,居然幻想著你是我,然后有人在找你時你會怎么一個模樣,就這樣摸著石壁一步步的退,一步步的退。嘿,還真沒想到被你給找到了。”
“只不過你這一來,就變成我們兩迷在里面了。”
說到這里,姜玨把頭埋在雙膝里,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小書對于他的人生,是他第一次失去親近的人。除了他父親姐姐,與他一起相處的時間最多的就是小書了。那些舊事讓他這個不更事的少年郎頭一回嘗到了苦澀的滋味。
而就在這時,山間刮起了一陣陣微風,搖得旁邊的槐樹光禿禿的枝丫“嘩嘩”的作響。那匹馱著一應物事的馬兒好像有點反常,開始不停的打著響鼻,蹶著蹄子。
姜玨抬起頭,打望了一下四周,還是一如之前那樣,那些在附近耽耽虎視的小獸也不知道躲到哪里享用他們的食物去了。姜玨回過身子,看著身邊的墳塋,輕聲問道:
“是你嗎?小書。”
沒有得到對方的回答。然后他若有所悟似的說道:
“我知道了,定然是你知道我給你帶吃的東西來了,惱我半天不拿出來,是吧?看你小家子氣的。”
姜玨自說自話,一邊站起身來到馬兒身邊,取下一應物事。將自己從家里帶來的肉脯,果品端了出來,放在小書的墳塋前。
接著又取來幾根長香,用火點著了,插在土里,同樣的還有那兩個草紙糊的假人,就一左一右的扶在了兩側,用棍子支住了后,姜玨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調侃道:
“我算了算年歲,你今年應該有十八了吧。若是放在好人家,也到了有了妻妾的年紀了。你看我給你找來了兩個美嬌娘,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搖擺,相互摩挲發出沙沙嘶啞的聲音,似是小書的回答。
日頭漸西,不多久怕是要天黑了,一旁是姜玨牽來的馬,此時正在原地不停的打著旋兒,想是不能承受此地的陰冷,等不及要走了。
“以后若是得閑,我自會常來看望于你,免得你一個人寂寞無聊。只是眼下里,我還有一樣緊要的事情得辦,我不知道上元節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把它查個水落石出。”
姜玨邊說著邊挽起韁繩,牽著馬兒就要離開,可是沒走幾步,似乎又想到什么事情,于是又折了回來。
只見他走到一顆槐樹附近,仗著腰間長劍鋒利,硬生生砍下一個枝節來,然后取得一段比較直的之后,再用長劍將它一分為二,將那剖開的一面削得平整了,然后在上面刻下幾個字后,再將它栽在小書墳前。
亂葬堆中一塊木做的碑牌在傍晚的夕陽映照下格外的醒目:
“吾兄姜小書之靈位。”
一人一馬漸漸往山下走去,浩瀚天空里的星辰也開始一個個的跳了出來,清平每到了夜里,山風刮的會愈發的急。根據姜玨這么個行走的速度,還不到山下,天色估摸著就已經大黑了。
姜玨一翻身就上了馬背,手里的劍鞘一拍,一人一馬就往山下疾馳而去。
就在快到了山腳的時候,不知怎么的,遠處居然傳來了敲鑼打鼓十分喜慶的的聲音,姜玨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近了些,才遠遠的看見一隊人馬穿著大紅的衣裳逶迤而來,看這樣子,應該是接親的。
“咿,這是哪戶人家辦的喜事,好大的排場。”
姜玨有些詫異,從來沒見過這么個時間段里來接親的,更何況看眼前的規模,應該是大戶人家,作為姜府的唯一繼承人的姜玨,多少在通過姜公認識一二。
可是最近沒有聽說哪戶人家有喜事啊,就在姜玨疑惑間,迎親隊越走越近。出于禮貌,姜玨收住韁繩,把引馬到了邊上,給他們讓出了路來。
這一路浩浩蕩蕩,走在前面的禮樂一過,后面跟著的就是新郎,只不過這只隊伍有點奇怪,一匹掛了大紅綢緞的高頭大馬緩緩走過,本應坐著新郎的馬背上空無一人,而緊接著的就是兩頂花轎并排而行,花轎里面隱約能見新娘的窈窕身姿。
正在這時,一股山風掀起靠近姜玨這邊花轎的帷簾,紅紗籠罩下的新娘面容姣好,只是她面色有些生冷。姜玨出于禮數,不敢多看,就那么一掃而過,可就這一面之緣,他心里生出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夜色越來越深了,再不回家,估摸著又少不了一頓伺候。
姜玨不敢多待,挽起韁繩就要走,誰知這馬似受了驚嚇似的,前身一提就把姜玨硬生生的甩了下來,姜玨本身還有些氣虛,換做是平常還好,只是這次硬是沒有招架住。
摔下來的姜玨落在路邊斜坡上,一個收勢不住就滾了到了路下面的水溝里。
他摩挲著想找個支點好借著個東西起身,摸來摸去摸到一根棍子樣的東西,就著它在水里一撐,誰知道根本不受力,嘩啦一下就碎了,姜玨好奇得很,心想這什么木頭啊,朽成這樣子了,就著月色看去,這哪是什么棍子,分明就是一截枯朽的腿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