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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遙遙無望的歸途

01

“親愛的阿瑟王子,該起床了哦。”

“是啊,我們的阿瑟,你這個小懶蟲該起床了呦。”

在朦朧中,我聽到了兩個無比親切的聲音,也嗅到了兩個無比熟悉的氣味……

突然,我意識到那是自己最為親愛的兩位主人的聲音與氣味。于是,我猛地睜開了雙眼,天呢,真的是我難以壓抑思念之情的主人們,感謝上蒼,他們竟然還活著!

我立馬從柔軟的榻榻米上跳了起來,張開兩只前腿,像狗狗一樣熱情地撲到了他們的懷里,并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哦,阿瑟王子,我們好想你哦。”主人們輕撫著我的后背,帶著激動的哭腔說到,“我們的阿瑟王子好厲害啊,能夠跨過高山、穿過草原、漂過河流及海洋回到咱們的城堡,真的太不容易了。”

聽到主人的贊揚,一頭霧水的我“喵喵”地叫喚了兩聲,我想起了我的伙伴們,那只豐腴的阿橘,兩只小貓黑妞還有白蛋兒,兩只小狗小花還有小黃,他們在哪兒?一定是他們幫我千里迢迢地回到城堡里。

我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他們。

于是,我對主人溫柔地“喵喵”兩聲后,就從他們的懷里跑了下去……我在自己偌大的臥室里翻找著,那彈性十足的沙發上、可愛有趣的籃筐里、舒適的吊床上、寬大的衣櫥里、造型獨特的浴室里等統統都沒有追尋到他們的影子和氣味,甚至在小家伙們應該最喜歡的娛樂區中,我也沒有嗅到他們玩過的氣味。

這讓我不禁失落起來,再想到我的主人們是不喜歡那些普通的貓貓狗狗,所以,護送我歸來的阿橘、黑妞、小花他們應該是被我主人給請走了。

這時,我的專屬獸醫兼名貴貓心理醫生走進了臥室。

我聽到他對我的主人們說“阿瑟王子的神經受了點刺激,在思想情感及記憶都有些紊亂,而且他有災難心理創傷,需要及時治療。”

然后,我看到他從包里拿出很多瓶藥遞給了我的主人,接著,他又拿出了一根很大很粗的針管。

天哪,我最怕打針了!于是,我趕緊撒腿就跑,一溜煙就跑到了像實驗室一樣的廚房。

在廚房里,我的那位博士營養師正在那兒做料理,一看就知道是在給我準備膳食了。

想到久違的精致肉丸、無鹽奶酪、清蒸三文魚等等美味佳肴,我的肚子就餓得“咕咕”直叫,緊接著,我的口水也禁不住地流了下來。

今天吃什么呢?我一邊想著一邊很饞地跳上了操作臺……

當我看到我的營養師竟然在用老鼠、蛇、昆蟲等小動物與生雞蛋液混合在一起,并非常隨意地攪拌了一下,然后就端起那黏糊糊的混合物,笑嘻嘻地要給我吃,還說要給我六碗吃。

頓時,我就惡心地不得了,那饑餓的胃也開始發酸,逼得我直吐酸水。

突然,更為恐怖的事情發生了,那些混合物中的老鼠突然竄了出來,它渾身黏糊糊的蛋液,還粘上了一些蟲子。

“啪!”那只惡心的老鼠跳到了我的頭上,惡心地我要發狂了,我拼命地搖頭晃腦,但是就是甩不掉那只老鼠。

“哈哈,別費力氣了,阿瑟王子,我已經和你合二為一了!”頭上那只怎么也甩不掉的惡心的小老鼠竟然說起了貓語,“認命吧,阿瑟王子,來到陰間,哪有不遭罪和變異的呢?”

小老鼠的話音剛落,我看到我的男女主人、獸醫、營養師都來到了我的跟前,我沖著他們“喵喵”叫以示求助,卻暮然發現他們都變了樣,渾身都在流血,每個人的腦袋都扭曲變了樣……

“啊哈哈啊哈噢噢噢噢哦哦哦!”這時,我的營養師突然發出一種無比刺耳又瘆得慌的笑聲,然后他快速地將一桶植物油都倒在了我身上,而頭頂的那只惡心的老鼠和植物油一樣滲進了我的皮膚里。

崩潰無助的我在油膩膩的地板上跑不動了。

這時,我的男女主人同時發出幾聲“呵呵”的冷笑,然后他們指著我,異口同聲地大喊到——燒死你這只變異的鼠頭貓!

我無比悲痛地看著變異的主人,一顆心像是被掏空了。

這時,那位同樣變得怪異的獸醫兼名貴貓心理醫生,他不知從哪兒拿出一個大火把,裂開大嘴,口齒不清卻異常兇狠地說到——我要燒了你!

“救命!救命!救命!”此時,癱倒在油水中我,那心里的恐懼達到了極限,什么所謂的貴族紳士風度早就沒了,無法逃跑的我弓著背、炸著毛、呲起牙地大喊大叫了起來。

02

“爸爸!醒醒!”

“阿瑟叔叔,快點睜開眼睛!”

“大個子!阿瑟!快醒來!”

“啪!”一個響亮的大耳光。

陷入極度恐懼夢魘中的我,終于在迷糊中聽到了黑妞、小花、阿橘他們的聲音了,并感受到了被扇耳光的疼痛感,我心里想著,這耳光扇得好,等我徹底從夢魘中蘇醒過去,一定要好好感謝那個扇我耳光的家伙,即便是老阿橘,我也要抱抱親親她以示感謝。

在努力掙扎了幾次還是沒能睜開眼睛后,我對自己說——無論怎樣誕生的貓,每只貓都是自己命運的鍛造者,是生存還是死亡,自己看著辦吧!

這時,我感覺自己被浸入了無比清涼的水中,還聽到耳邊青蛙“呱呱”的叫聲,但更像是癩蛤蟆更為深沉的“鼓鼓”聲……

緊接著,我感覺自己好像在水中漂流了起來……

哦,不對,這種感覺有些奇怪,難道他們以為我死了,把我給水葬了?

不!我還想活,我還要真正地返回自己的城堡,還要去繼承主人留給我的巨額財產,還要帶著大家伙一起去享受榮華富貴呢!

求生欲永遠是自己給予自己的,我費力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真的被放到了水里,但不是漂流的河水,而是一處很淺的清泉。

“爸爸,您終于醒了!喵嗚!”黑妞撲倒我懷里嚶嚶地哭了起來,“您再不醒來,我就又沒有爸爸了!”

“黑妞,你起來,你爸爸還沒恢復好呢。”阿橘說著就張開嘴巴將黑妞叼到一邊去了。

“阿瑟叔叔,您終于醒了,太好了。”小狗小花笑著對我說到。

“咳咳,恩,我醒了,謝謝你們。”隨著我頭腦的清醒,我可以開口講話了。

但剛才恐怖的夢魘令我驚魂未定,我不禁伸出手去摸了摸阿橘、黑妞還有小花,再三確認是真實的世界后,我那顆驚恐萬分的心方才舒緩了些。

“白蛋兒和小黃呢?”被阿橘從清泉水里拽了出去,渾身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的我癱倒在清泉邊的草地上,氣息微弱地問到,“這里是哪里?”

“大個子,哦,不,阿瑟。他們倆去給找吃的了。”這阿橘總是會喊錯我的名字,因為最初我告訴她我沒名字,她就給我取了個名字叫做“大個子”。

“沒事,阿橘,你就叫我大個子吧。”我有些悲涼地說到,“離開了城堡和主人的萬般呵護與嬌養,哪有什么阿瑟王子的生存余地,那阿瑟王子已死,現在活下去的是一只野貓大個子。”

“哎呀,這和叫啥沒關系,有關系的是你的心理,看你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一只野貓!”阿橘冷冷地,面無表情,一臉傲嬌地說到,“上一次是黑妞執拗認爹救了你,這一次呢,多虧那只懂得多的小黃狗,懂得用人類的工具,用破損但有輪子的行李箱拉你前行,又采了很多草藥給你解毒,最后說這里的清泉水是活命水,可以退燒,還真沒想到,你浸泡在這里沒多久,就真的醒來了。”

“阿嚏!”聽阿橘那么一說,我在心里感動的同時,忍不住地打了噴嚏。

“阿瑟叔叔,您快到陽光下將濕透的身體曬干吧。”小花笑著對我說到,“小黃說您現在身子骨弱,要好好地養一下。”

“快來曬太陽!爸爸,我來扶您。”剛才被媽媽叼到一旁的黑妞,她看了阿橘一眼,然后笑嘻嘻地要來攙扶我。

“走開!你又攙扶不動,別什么事情都逞能!”阿橘突然對黑妞異常地兇,看得我都感到莫名其妙的。

“阿橘!請注意你惡劣的態度!一點都不像個媽媽!”性格火爆又執拗的黑妞可不是省油的燈,即便親媽說她也不行,這不,她直呼起了媽媽的名字。

阿橘這次沒有理會女兒黑妞,她跑到我身邊,將無力的我半拖半拽到了樹蔭外的陽光中,而我立馬就感受到了無比舒服的溫暖。

這個匪夷所思、痛苦不堪的夏天,我是第一次感受到夏天的陽光是那么的溫暖可愛,而不是炎熱躁動的。

“黑妞!要我說出這七天里,你對阿瑟做了什么嗎?”這阿橘突然又大吼了一聲,將我嚇一跳,而我無力勸阻這對火爆的她們母女倆的扛架,只得癱躺在陽光下享受日光的溫暖了。

我瞄了一下小狗小花,她正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那對母女吵架,沒有打算勸架的樣子。我知道小花是一個精明的孩子,她在知道黑妞善妒后,就不會在黑妞面前與我這個黑妞的爸爸親近,以免找來黑妞無端的找事和麻煩。

“阿橘你要說就說!我又沒做什么!問心無愧!”這小黑妞火氣很大,現在都已經炸了毛,她氣哼哼地瞪著媽媽阿橘,尖聲地說到,“我只不過是逮老鼠、小魚、螞蚱、大青蟲、小野果等給爸爸吃啊,我上次就是那樣救活爸爸的啊。”

“還問心無愧!那是你無知的自以為!這一次,小黃都明確告訴你了,阿瑟是食物過敏引發的嚴重休克與昏迷,不能再吃野生不熟的動物的了,可是你呢,就是不聽,自以為是!”

同樣炸毛的阿橘生氣地說到,“你啊,就是太任性,竟然趁著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往阿瑟的口中塞那些生食!從而再次將已經退燒的阿瑟給弄過敏、發燒了!要不是小黃及時發現不對勁,掰開阿瑟的嘴巴,發現殘渣,并想方設法地將那些食物從阿瑟的胃里給掏出來!你的阿瑟爸爸就沒有了!”

看到阿橘因為擔心我而那般生氣與激動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么,沐浴在陽光中的我,突感心臟在猛烈地跳動。

而看過愛情電影的我,不禁聯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怦然心動,而我陷入愛河了?心儀心動的對象還是又胖又老還兇悍的阿橘?哦,天哪!這丘比特愛神也太過搗蛋了吧?

03

“喵!喵!喵!爸爸媽媽,我們凱旋回來了!”這是小貓白蛋兒興奮的聲音,這性格比較敏感又沒什么主心骨的他很少這般自信的先聲入耳。

被溫暖的陽光曬干毛發的我抬頭看著興奮的白蛋兒,以及他身邊的,我這次的救命恩公——小狗小黃,只見他嘴里叼了一個塑料包裝袋,而那個袋子上有貓咪吃三文魚的圖案,我雖不認識人類的字,但一下子就猜到這小黃叼來的是人類研發的貓糧,絕非三文魚。

而這種包裝的貓糧,確切地說,我以前從沒有吃過這種針對普通人類大眾家的寵物貓的快餐式食物,只是有一次,我主人帶我外出溜達,有人竟然拿著這樣的快餐式貓糧來向我們推銷,結果自然是被我的主人給委婉而蔑視地拒絕了。

“我小黃哥全才啊!無敵的盜俠!”小貓白蛋兒興奮地說到,“我第一次見那么多的人類,還有那么多的寵物貓,真的是大開眼界啊!”

小黃一臉平靜地將那袋貓糧送到我跟前,然后他伸出尖爪將袋子劃破,很快,褐色的扁豆狀的貓糧散了出來。

我一聞,哦,是魚肉味道的,但不是包裝袋上純正的三文魚,但不管怎樣,這個有些劣質的魚肉味的非生肉的貓糧已經讓饑腸轆轆的我口水直流。

“阿瑟叔叔,請吃吧!”小黃微笑著說到。

我之前聽到白蛋兒說小黃是盜俠,我就知道這貓糧是小黃從人類那里偷來的,這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以后做不得的。

但我來不及教育孩子了,生理上的本能反應促使我顧不得形象地大口大口地吃起了貓糧。

這貓糧的雖口感比想象中的還要差些,但比起那些半死不活的老鼠、黏滑的青蛙肉、扎嘴的螞蚱的口感要好得沒有影兒了。

確切地說,這快餐式的貓糧是我可以從心理上主動接受的食物,而那些小動物的肉是我臨近死亡也難以主動下咽的食物。

因為實在太餓,我根本沒有顧及其他的貓咪,無論是剛剛有心動感覺的阿橘,還是親昵喊我爸爸的黑妞和白蛋兒。

“吃慢點,阿瑟叔叔,喝點清泉水,不要噎到了。”小狗小黃來到我身邊溫和地提醒著我。

而的確吃到噎的我,先是“嗝兒”一聲地打了大嗝,然后我站了起來,感覺身體有了些力氣,然后慢慢地走到清泉邊開始喝水。

此時那一大袋子的貓糧已經快被我吃光了,這喝完了水后,我頓時就感覺肚子好漲啊。

但自從飛機失事后的二十天里,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吃跑喝足,其他一半時間,我都在昏迷,在與死神做斗爭;剩下的一半時間,我都在因為食物問題而犯惡心,從早到晚的胃酸與嘔吐。

“謝謝你啊,小黃。”我走到小黃狗跟前,前肢微微彎曲,并低下頭去真誠地說到,“謝謝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冒險給我偷貓糧,但以后這樣危險的事情請不要做了。”

“阿瑟叔叔,請你不用這么客氣啊,其實我也是想要回報的。”小黃一臉坦誠的說到,“如果您以后找到城堡,我希望您能帶我和姐姐小花一起居住,因為我們也想體驗一下比普通人類還要高級的生活。”

“呵呵,這個是當然的,我之前不是跟你們大家都保證過的嘛,我會帶著大家一起享受榮華富貴的,這個請放心。”我抬起左腳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黃的腦袋,而一向沉穩的小黃則高興地搖起了小尾巴。

這時,一陣大風吹來,我看到幾片枯葉從我眼前落了下來,原來,已經立秋了,而我剛才感受的陽光是初秋的,而非夏日的。

這時,我看到阿橘嘟囔著臉,一向傲嬌的神情中滿是氣憤。

而深傳了媽媽阿橘壞脾氣的黑妞,她背對著阿橘,也嘟囔著小嘴,氣憤的小臉上滿是委屈,眼睛里已經有亮晶晶的淚水了。

我輕輕地走到阿橘跟前,發覺自己的心跳隨著我與她之間距離的縮短而跳得更為猛烈了。

我悄悄地深呼吸了幾下,但眼神還是有幾分躲閃,我本來是要使眼色示意阿橘使去主動安慰一下黑妞,母女倆做個和解,而阿橘將頭轉向了一邊,并沒有理睬我。

我只好無趣地走到黑妞跟前,并蹲坐了下去,開張兩只前掌輕輕地擁抱了一下黑妞,然后溫和地對她說到:“黑妞好孩子,不要生氣了哈,爸爸不怪你,因為我知道你是真心關心我的嘛。”

“嗚嗚嗚嗚,爸爸!”黑妞在我懷里大哭了起來,很是委屈的樣子,我就一直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那感覺真的就像在安慰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也許是對阿橘動了心后,更加地愛屋及烏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我懷里的黑妞不哭了,她抬起頭來,用一種既委屈又郁悶的眼神看著我,并很認真地說到:“爸爸,我問您幾個問題,您如實地回答我,好嗎?”

“恩,好的,爸爸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哈。”我也很認真地回答到。

“爸爸,您真的能找到城堡嗎?我感覺您的方位系統比我們小野貓的還要差呢。還有,假設您找到城堡后,您的主人不在了,您還能變回之前的首富貓嗎?如果真的能順利地回到城堡,變回那個首富貓,請問您真的有辦法收留我們,并照顧我們一輩子嗎?”

黑妞眉頭緊鎖,很是嚴肅地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我很小就聽說像我這樣渾身都黑的貓在人類眼中是不吉利的貓,極少會有人類愿意收養我的,所以,您到時有辦法護住我嗎?”

聽到黑妞這些問題,我一下子愣住了,因為她問的第一個問題——我真的能找到城堡嗎?

對于這個問題,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因為我是一只不記得回家的路的貓,而且在飛機出事前,我跟著主人已經坐了很長時間的飛機了,已經離我們的城堡所在地有很遠很遠的距離了……

看我愣了半天沒有回答問題,黑妞就從我懷里竄了出去,她跑到了一塊大石頭上,大聲地說到:“你們都別做夢了,我爸爸他根本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什么城堡,什么榮華富貴,這些都是浮云!無法踩到腳下的!你們都現實一些吧。”

聽到黑妞的吶喊,我癱倒在了草地上,心里難受極了,我知道自己終究只是一個懦夫而已,之前求死沒有勇氣,求活還矯情地要命,接受不了新環境,成為不了一只真正的野外生存貓;

其實,在自己從飛機中被主人奮力拋出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很明白了,如果我的主人都死了,即便我獨自活了下去,那也將是一條不歸路,一條永遠找不回城堡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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