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我崩潰到極點,痛哭流涕的時候,我能感受到那兩只可愛懂事的小狗一直靜靜地陪在我的身邊,并用他們的小腦袋輕輕地蹭蹭我,想要安撫我。
等我收拾好情緒,抬起頭來的時候,我驚喜地看到了黑妞和白蛋兒以及阿橘,他們不知什么時候都來到了我的身邊,正在靜靜地注視我,而我之前過于悲痛,根本沒有嗅到他們的味道。
說實話,在此之前,我基本上沒有接觸過什么動物,即便是其他大富豪家族的貴族貓或狗,我也是極少接觸,即便是有接觸,那時間也是很短暫的,所以對于其他貓狗的氣味,我更擅長分辨人類的味道,哪個是我廚師的氣味、哪個是我醫院的氣味、哪個是我造型師的氣味,尤其哪個是我主人的氣味,我能秒辨出。
而且,那時我內心的優越感使我覺得自己比其他所有動物,甚至普通的人類都要高一等。
所以,這是我生平第一回近距離長時間地接觸貓狗,也算是接觸同類吧,對于他們各自的氣味,我能嗅得出,卻還達到秒辨的地步。
而野外暫時無法生存下去的打擊消滅了我內心的優越感,我開始真心感謝他們的出現與幫助,要不是那些惡心的食物,我想自己早就命喪黃泉了。
“阿橘阿姨,請問我們的奶奶是不是來找您了?”小花狗走到阿橘跟前,誠懇地問到,“我們很想她,想要見她。”
“是的,你們的奶奶的確在半個月前來找我了,她在考驗你們,又擔心你們找不到這里來,還沿路給你們留下標志和氣味,可是,你們來晚了……”
阿橘故作平靜,但難掩憂傷地說到,“十天前,也就是這位阿瑟王子出現在我們這里的前一天,一直吊著一口氣等你們來的大萌,也就是你們的奶奶,她實在是撐不住了,然后在小河邊咽下了最后一口氣,并隨著河水飄走了,她想要的是水葬,這個你們是知道的吧?”
“恩,知道的。”小花狗強忍著淚水地點了點頭,“阿橘阿姨,請問是哪條小河?我們沒嗅出來,請帶我們去悼念一下吧。”
“嗚嗚嗚……都怪我!”一直沉默寡言的小黃狗突然哭了起來,“都怪我在路上…被人類…給逮走了,小花姐姐…為了救…救我才…耽誤…了那么長…的時間,奶奶她…一定…擔心壞了…嗚嗚嗚……”
“好孩子,別哭了!”看著小黃痛哭,剛剛痛哭完的我又想哭了,為了防止這小黃狗把我給帶哭,我趕緊安慰他說,“能從人類的手中安全地逃出來,你們真的很厲害了!”
“哎,我弟弟的鼻子被人類的小孩用長竹簽給戳壞了,他已經喪失了對于狗狗來說非常重要的嗅覺了。”小花狗傷心氣憤地說到,“人類太過殘忍了!早晚會遭報應的!”
聽到這里,大家都沉默了。
我沒有講話,畢竟自己就是人類生物基因科技的產物,也是受人類照顧和服侍長大的,人類對于我來說就是再造父母,全是恩惠和福澤于我。
“我和黑妞還沒有見過真正的人類呢!”白蛋兒突然傻氣地冒出話來,“我還挺想看看傳說中的人類長啥樣子呢?可是我媽媽不讓我離開這里,她說這里最為安全,沒有人類的干擾與傷害。”
“也許這里即將不安全了!”小花狗很認真嚴肅地說到,“我和小黃逃到這里來的時候,聽到外墻外有人類在說這塊地被競標出去了,馬上就要建大型的游樂場了。”
02
沒風的盛夏甚是炎熱,大家在小河邊悼念過狗大萌后,全都陷入了沉默,尤其是阿橘,這片她從小出生并成長的鄉野,她這六歲的老貓齡從未離開過的地方,她在苦思要帶著孩子們去哪里呢。
當然還有第一次來到這片鄉野的我,我的心里在思量著要怎樣告訴大家,尤其是在這片鄉野要被人類占有的敏感時期,而我明天就要離開這里和大家去尋找我主人的陣亡地了,那就意識著我要告訴黑妞和白蛋兒,尤其是黑妞,我其實不是她的爸爸。
此外,我還非常擔心自己的飲食和健康問題,擔心自己有沒有命到達主人的飛機陣亡地。
畢竟是被精細伺候大的貴族貓,好不矯情地說,我的身體真的是一時難以適應這糙養惡劣的生存環境,畢竟我沒有吃過生肉,我在慶幸自己被黑妞硬塞了那么多老鼠、青蛙、螞蚱等生鮮小動物后還能活命到現在。
但又或許,我身體的極限承受能力是超出自己的想象的,我無法去嘗試那些小動物,根本原因也許來自我的心理承受能力。
此時,六個月大的小貓咪黑妞和白蛋兒,尤其是黑妞,她向八個月大的小狗小花和小黃道了歉;而兩只小狗也向黑妞、白蛋兒道了歉,說不該下狠手將他們倆變為“啃泥貓”的。
看到孩子們都道了歉,六歲大的顯年輕的老貓阿橘也不好意思地向兩只小狗道了歉,說自己當時護犢心切了。
兩只懂事的小狗笑著說沒有關系,我們的奶奶也是的,以前她特別護犢子,還曾為了我們去和大野狗干架呢,颯到不行。
互相道了歉后,彼此坦誠的心便有了連接,那兩只小貓黑妞、白蛋兒與兩只小狗小花、小黃,他們還是孩子愛玩的心,所以很快就開心地玩鬧在一起,你追我趕,歡快地嬉戲著。
小貓黑妞向小狗小花小黃他們請教“功夫”,小花樂意教授,很快,聰明好強的黑妞就掌握住的敲門,并能順利地將陪練的小狗小黃變為了“狗啃泥”。
我在旁邊微笑地看著,心想這個招數我也要學習一下。
因為炎熱,因為無風,即便到了夏夜,饑渴的我依然熱到不行,我那用來排汗的腳掌肉墊一直在冒汗,那些可惡的蚊子可逮著無風干擾飛行的日子了,真的是拼了小命地來吸我的血,搞得饑渴難受的我又熱又癢,痛苦不堪。
此刻,我真的想要被冰鎮了,即便是真的被凍成了冰貓,那也在所不惜啊。
可是,同樣是貓類,同樣肉墊排汗的阿橘他們娘仨卻沒有流多少汗,蚊蟲們也不稀罕去叮咬他們,他們笑著說自己是習慣了這炎熱,而那些蚊蟲是專門宰外來客的,血甜,好喝。
而那怕熱體質的,同樣也是外來客的小狗小花與小黃,他們熱得時候也只是偶爾伸出舌頭來排排汗,而且也沒有多少蚊蟲去叮咬他們,這讓我很是郁悶,而小花笑我是在人類的空調中享受慣了的,所以受不了大自然的夏之熱了。
聽到這里,我愣住了,因為除了阿橘,我未曾告訴過小貓咪們,更別說小狗們我的真實過往了。
見我一臉的疑問和不解,豐腴的阿橘傲嬌地說到——該是大家開誠布公的時候了,畢竟接下來的未知路,大家要齊心協力才能更好地走下去啊。
“對對對!開誠布公!齊心協力!”白蛋兒立馬跳起來舉雙手響應,他這個小家伙真的是他媽媽十足的捧場王啊。
03
此時的阿橘,在皎潔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表情真的是始終保持著慵懶與傲嬌,我想那就是她習慣了的常態吧,就像我會一直保持深情款款的眼神及紳士般溫和儒雅的神情一樣,都是在生命中被固化了的肉體表象。
這時,阿橘走到了我跟前,她笑著對我說:“大個子,哦,不,阿瑟王子,其實我早就識破你的謊言了……遇到你之前的那陣子,黑妞因為聽得懂小老鼠的嘲笑——嘲笑黑妞沒有爸爸,是真正的野貓咪。所以黑妞氣得鬧騰我給她找個爸爸,因為她鬧騰地厲害,我就隨口胡謅說‘明天你爸爸就坐飛機或者小船回來了’。結果,第二天早上,黑妞在小河岸邊不遠處發現了你,執拗的她就認定了你是她的爸爸……”
“您就是我爸爸嘛!”這時,身邊的黑妞立馬緊緊地抱住我的大腿著急地喊到,“不管怎樣,您都是我的爸爸!自從我有了爸爸,那些小田鼠都嚇壞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我有這么威風的爸爸!”
“呵呵,不管怎樣,我都是你的爸爸。”我微笑著對小黑妞說到,轉而又向阿橘問到:“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人類的寵物貓的呢?”
“這個是…因為小時候,我也當過寵物貓,知曉人類的氣味,所以我剛遇到你,就嗅到了你身上,不,是從你的呼吸中散發出來的流淌在體內的人類的味道。”阿橘若有所思地說到,“那時,我還有猜想你是不是與我和大萌一樣都是被原主人拋棄的寵物。”
“不,我沒有被我主人拋棄,我們是因為厄運和死神而分開了。”我的情緒開始變得低沉,這些天,我只有努力做個“狼心狗肺”之貓,不去懷想我的主人,只有這樣我的心才不會那么地悲痛。
“哦,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就是在我們發現你的前一天,我們有看到遠處天空中的一架冒著滾滾濃煙的飛機在墜落,而飛機在墜落到半空中的時候,我們有看到一個小黑影從飛機中拋了出去,現在想想看,那個小黑影就是你啊!”阿橘所有所思地說到。
“嗯,是的,那時我的主人想到‘貓有九條命’這句話,所以他們在臨死關頭想要我活下去,所以他們奮力將我拋出飛機。”
說到這里,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在飛機失事前,我主人們抱著我、逗我玩樂的場景……
然后,我將自己在城堡中的生活全部如實地講述了出來。
“哇塞,阿瑟叔叔,您以前的生活真的是比好多人類的日子過得還要滋潤啊,不愧是貓中首富!”小花狗嘟著小嘴感慨到,而她的弟弟小黃狗也隨即拼命地點了點頭。
“恩,現在想想真的是天堂啊。”我感嘆到。
“爸爸,請您喝點水吧,您的嘴巴都干裂了。”黑妞不知什么時候用凹型的大樹干弄來了水,她用嘴巴咬著樹干的一角,并拖到了我的跟前。
“阿瑟叔叔,您就喝吧!活命要緊!而且,您的主人們肯定希望你活得好好的啊。”小狗小花真誠地對我說到,“我們之前為了找到奶奶,沿路什么污穢之物都吃,只要能活命。”
聽到小花這般說,我想到自己在適應新環境方面的無能與懦弱不堪,尤其又想到我主人的亡魂肯定在為我擔心……
于是我的鼻子開始發酸,連帶著饑腸轆轆的肚子一起發酸。
我低下頭去將凹木里面的水喝了個光,接著就忍不住地哽咽了起來:“我…明天…打算離開這里…我要去…尋找…主人飛機…墜毀地,我要…去悼念…一下…他們…的亡魂。”
“好啊!我們陪你一起去,反正我們也打算離開這里了,等開發這里的人類來了,我們再走,就遲了,危險指數會上升的。”阿橘傲嬌又爽快地說到。
“好啊!我們和你們一起!”、“團結力量大!”、“我們永遠在一起!”、“嗯!”四只小家伙黑妞、白蛋兒、小花、小黃都紛紛點頭同意。
“嗯,好,謝謝你們!”眼淚流下的我感動地說到。
因為不希望自己的消極情緒影響到大家的好心態,我快速地調整好了情緒,微笑著打趣起了阿橘:“但是我那時胡謅蘆葦蕩的謊言,我看你的樣子可是十足相信的呢。”
“嘿嘿,這個嘛。”阿橘有些難為情地說到,“我只是一時對你俊美的相貌和健美的身材‘犯花癡’了而已,許久沒有見到帥哥了嘛。”
04
之前,那兩只小狗在小河邊悲痛地悼念他們的奶奶大萌時,我看到傲嬌臉的阿橘在一旁將悲傷硬憋著,但淚水還是沖破了她的理智制,從她的眼眶中無聲無息地流了出來。
我想阿橘是一只有故事的母貓吧,六歲的她如果算是野貓的話,那她在他們那個野橘貓種族的平均壽命1-5歲中實屬高壽者了,但她在五歲多高壽的時候還生下了黑妞和白蛋兒,所以她這一生情郎眾多,孩子也眾多吧,可是她的那些情郎和孩子們呢?一定是諸多悲情的過往吧,我心里想著。
準備出發的早上,雖豐腴但靈活老道的阿橘給大家叼來了兩窩鳥蛋,四只小家伙們都高興地歡呼了起來。
阿橘說要是平時,她可沒這么狠毒,滅人家小鳥后代滿門。可想到“快、準、狠”的人類馬上就要開發改造這里了,到時候,砍樹平地是第一步,這些鳥蛋還是得被滅,所以這小鳥后代的慘滅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所以還不如為我們這些動物同胞們的饑飽做下貢獻呢。
“對對對!言之有理!”小貓白蛋兒一邊吃著鳥蛋,一邊為媽媽阿橘的強詞奪理喝彩歡呼。
而我坦然地笑了笑,我知道弱肉強食是自然規律,更知道自己新的挑戰開始了——生吃鳥蛋。而這對于之前吃各種有營養的熟蛋長大的我來說,無異于是一種痛苦的嘗試。
“阿瑟叔叔,不要思考太多問題,不要猶豫,直接將蛋液吸到肚子里就行了,至少這是前進的動力和能量。”貼心的小狗小花笑著對我說到。
“哎呀,我爸爸知道,你的話真多,嘮叨極了。”小貓黑妞顯然吃醋了,她感覺小花總是黏著我,跟要搶走她的爸爸似的。
我笑著拍了拍黑妞的腦袋瓜,又湊著小花會心一笑,然后我低下頭去,先是屏住呼吸,然后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接著,我將嘴巴學著那些小貓的樣子呈吮吸狀,快速地“哧溜”一聲吸住了蛋液,最后毫不品味地將蛋液咽了下去。
“阿瑟,做得好!總歸是適者生存!”阿橘冷不丁地拍了我后背一下,害得我感受到了鳥蛋液的腥味,差點又吐了出來。
吃跑喝足,大家準備出發,跟隨我去尋找主人的陣亡地,陪同我去悼念我最親愛的主人的亡魂。
可是,我卻有些轉向,一時摸不到具體路線,心里甚是迷茫。
“阿瑟叔叔,您知道大概方向就行。”穩重少言但聰敏博學的小狗小黃突然很認真地對我說到,“我聽說‘狗記千,貓記萬’,這說明你們貓族的記憶和導航系統是很厲害的,所以,阿瑟叔叔,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嗯!”被小黃這只小家伙信任的眼神激勵到了,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可是腦子里仍然沒有頭緒。
反倒是那天有目睹飛機墜毀在遠處的山頭阿橘,她一臉自信和傲嬌地在前面帶著路。
我們一路沿著小河,走走停停了三天,而那座飛機墜落的山頭依然沒能“近在眼前”,還是“遠在天邊”的。
常言道“狗爪耗子多管閑事”,跟著阿橘學會了逮老鼠的兩只小狗,尤其是小花,她天資捕獵細胞發達,很快就比阿橘、黑妞他們抓得老鼠快、還多。
而且她還抓住了很多只粉粉嫩嫩的小鼠仔,并熱情地送給我吃,我立馬婉拒了,于是她就和黑妞他們一起,開始一口一只吃得噌香。
可我看著,胃里就禁不住地開始翻江倒海,為了避免再狂吐,這一路我盡量避免看他們吃飯。
旅途有伴,歡樂常在。當沿著小河朝著那座山頭的方向行進了六天后,勉強靠吃鳥蛋和螞蚱存活的我,也算是開開心心地和大家一起來到那座山頭的腳下。
這是一座不高不大的小荒山,因為荒,山頂上那飛機墜毀的殘殼和黑色痕跡都在,從山腳下就可以清晰地看到。
我的心一下子沉重了起來,我知道,如果那時不是我的主人將我從半空中扔下去,眼前的這座山也將是我的墜亡地。
攀爬小小的荒山,對于我們這些貓狗,尤其是大長腿的我來說算是一件輕松的運動,但是我卻感覺自己的四肢變得無比沉重,每邁一步都十分地費勁。
“爸爸,加油啊!”跑在我前面的黑妞又折回來等我,并催促到,“爸爸,快點!您要墊底了。”
“嗯,好的,我會加油快點的!”說著,我努力地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這時,我感覺自己的肚子有些疼,嘴巴有些麻,心想中午的時候被孩子們硬塞了太多的小蟲子——螞蚱、地蟬、大豆蟲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咽下去的,反正我是沒有嚼和品味兒。
“到了,我們找到飛機殘殼了!”小狗小花在前面大聲地喊了起來。
我循聲望去,心情開始沉重起來……等我到達山頭的飛機殘殼處時,我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
當小家伙們給我叼來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和小碎片的時候,我看到了很多小物件都有我名字阿瑟王子的“LOGO”,我知道我們每次出去度假,尤其是我的行李,就像搬家一般——盛大而隆重。
于是,美好的往日一一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思念的潮水從我心中涌出:哦,親愛的主人們,我阿瑟好想念你們啊……
可是,在悲切的思念中,我感覺自己的肚子疼得更為厲害了,而且嘴巴已經麻木了,我抬起前掌去摸了摸,已經腫脹到了不行。
來不及痛苦悼念了,因為我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