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飛往倫敦的班機即將到站,請各位乘客帶齊您的行李物品,準備下機。祝各位旅途愉快......”廣播里那不冷不熱的聲音,喚醒了早已在飛機座位上睡著的乘客。
當飛機??吭诤秸緲沁厱r,大家都冷著臉紛紛拖著或背著自己的行李,爭分奪秒地朝四面八方走去。似乎大家都只是匆匆過客,彼此都沒有在誰的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跡。
在與出租車里的鬼老簡單交談了幾句話之后,楊顏把行李放到了出租車的后箱里,然后回到出租車的后座上,車子便開始朝倫敦的市區方向駛去。
他很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他這次并不是要來倫敦發展事業,也更不是來旅行的,只不過是來參加他的前任女友的婚禮而已。
如果說,相遇是一種緣分,那么離別又是什么呢?楊顏很后悔自己當初做的將自己的好兄弟的聯系方式都刪了這件事,以及還有許許多多的當年年少無知所做的事情。
如果,當初在兩年前自己能夠早點說出內心里想對李欣說的話。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堅決要去上海。如果,當初自己在手機被盜這件事情上只要再多留心一點。也許就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但也許也只是也許,時光不再,他們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
不知不覺時間就已過去了五年。在這五年的時間里,楊顏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做著同一個夢。
夢里他們四人都還是十六歲的年紀。李欣和劉晨晨來到楊顏和湯羽所在的教室的走廊上,兩個人站在教室外面竊竊私語地在聊著些什么,然后又時不時地大笑幾聲。
而楊顏和湯羽則在教室里,兩個人坐在位置上一人戴著一邊耳機。一邊聽著現代流行的歌曲,一邊討論著他們兩人的未來,計劃著未來無論做什么樣的工作都要兩人在一起。
但當一覺醒來,再美好的夢境都會像泡沫一樣瞬間消失,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小水珠飄蕩在心間。
蘇雨綺已經在內心里默默地暗戀了楊顏五年時間,不過在這段時間里,楊顏也常常帶她去看許多漂亮的風景,包括他曾經經常去城市不遠處的郊外看到的銀河。
在她的印象中,楊顏一直是一位沉靜如一潭池水般的男生。平時總是不愛說話,都只是在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或者是在靜靜地想著些什么東西。
在他們每次去看風景的時候,她發現楊顏總是在靜靜地眺望著遠方,這看起來似乎是某種思念。
她不知道楊顏為何會這樣,也不知道他曾經都經歷過了些什么,看起來似乎是對某一種過往表現得很是執著,看起來有些痛苦。這五年來,他一直是這樣。她很想了解他,這樣也許就能或多或少地幫他分擔一些內心里的痛苦。
但過去的終究是過去,盡管楊顏他再怎么執著,也只能是無奈地去接受現實。
將時間推回到三年前,那是在一個冬天。這座在中國幾乎最南端的城市顯得并不寒冷,反而能夠感覺到非常溫暖。
雖然楊顏在那家公司上班的工作都一切順利,經理也對他非常的看好,同事們也都對他贊不絕口。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離職,在那里工作的時間總共才兩年。
下了出租車后,楊顏走在倫敦的大街小巷,看著周圍古老的建筑,以及不遠處的倫敦金融城的少數幾棟大樓。
倫敦這座城市并沒有很多的高樓大廈,最高的建筑也不過是300多米,只有金融區才會有少數的幾棟大樓。整座城市幾乎都是古老的建筑,就連倫敦的許多地標都已經有了一定的年份,上百年的歷史。
這也是他曾經夢想的城市??!但現在卻不是因為夢想而來到這里,反而是因為要來參加一場不屬于自己的婚禮。
那是在他辭職的前幾天,楊顏收到了李欣寄過來的一張明信片。上面印著的是唯美星空的圖片,她知道他喜歡這些?!昂镁貌灰?,仔細想想距離我們最后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三年。我在倫敦過得挺好,身邊的一切都挺順利。他叫羅杰,是一位對我非常好的同學,我們計劃在兩年后結婚,我希望到時候你能夠過來?!边@是在明信片的背面寫著的一段話。
當楊顏收到了明信片,看到了里面的寄件人處寫的是李欣時,他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記得他的詳細住址。
起初他認為這是一件再幸運不過的事,因為這樣就可以有機會拿到自己的好兄弟以及朋友們的聯系方式。但當看到了明信片的背面寫著的那些話時,他才知道,其實這又是一次不好的開始。
他其實挺了解李欣的性格,他知道她在倫敦肯定過得不好,所以才會在明信片上寫著“挺好”,而不是“很好”。
他們后來聯系上了對方,楊顏和李欣。
“我們還是當朋友吧!”在電話里她對他說。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電話那邊低著頭,盡管此時對方看不見。“我們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嗎?”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停頓了一會,又說,“楊顏,我們都還是接受現實吧!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電話安靜了好一會兒,他沒有接話。由于當時他走在村里的那三條軌道旁邊,夜晚的涼風輕輕拂過他的臉龐,他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周圍橫桿在電線桿上的縱橫交錯的電線,沒有再說話。
“我在倫敦其實過得不太好?!彼掷^續說話。“要怪就怪我們當初都太過于天真吧!都只是看到大城市那光鮮亮麗的一面,卻不知道現實中殘酷的一面。”
電話又安靜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有說話,但她知道他此時在很認真的聽著。
“你不用再想我了,照顧好自己吧!期待到時候在婚禮上能夠見到你,能夠見到你更帥的模樣。就這樣吧!有事我們還可以在微信上聊的?!边@最后的一句話,她是微笑著對他說的。但在掛斷了電話之后,她的笑容漸漸消失,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而他則站在軌道的旁邊處,在電話被掛掉了之后抬起頭看著天上的月亮。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天氣也很晴朗,月亮在天空中映出了淡黃色的光暈。
但楊顏當時并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站的那個地方,上面橫桿著一條電線。當他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的圓月時,月亮在他的角度看去,被那條架在頭頂的電線分割成了兩半。
就像他們的愛情一樣,被時間和遙遠的距離分成了兩半。
其實他在她掛斷電話之前,想對她說。你回來吧!如果你覺得倫敦在吞噬著你,覺得壓力很大,那么你就回來吧!雖然我的肩膀不夠寬闊,但還是可以作為你的依靠。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他不能確定這樣每天都重復著的工作是否能給她帶來幸福的生活,也不能確定她跟著他是否會覺得幸福。
所以,他最終沒有說出這句話,而這也是最后成為了他后悔的其中一件事。
后來楊顏沒有向李欣要湯羽的聯系電話,在被感情的沖擊的內心早已崩潰,已無力再去尋找回任何一切。
衣櫥里的西裝,那是上班時要穿的。公路旁的路燈,似乎還沒有人去維修,在夜間忽明忽暗的閃爍著。村里的道路旁的電線桿,總是帶有著一抹日漫風情。城市中還未建造好的樓盤,塔吊上的紅色信號燈還是會在市區的光怪陸離間閃爍。
時間在日復一日地過著,悲傷總是無時無刻地在周邊聚集,總是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留下眼淚。
在這兩年的時間里,他總是一直在追求著前方的目標,盡管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追求的是什么,也已經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指的是什么。
當初在年少時候的夢想,目標就像是一道燈塔上的明亮的光,看起來是那么的清晰,仿佛未來的道路都已完全被這道燈光所照亮。
但是在長大后的現在,在被社會的現實的強力壓迫下。曾經的那道明亮的燈光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不見,當初在內心里定位的目標也變得越來越不可求。在追逐夢想的道路間,周圍早已變得無比的黑暗,就算是手持著手電筒也無法完全照亮前方的道路,而自己也早已在夢想的道路間迷失了方向,完全不知道前方該走向何處。
他不知道這份勉強的感情,是從何處孕育而生,只能是一味的工作,希望能夠早日賺到足夠的錢去到她所在的那座城市。但當回過神來,才發現幾乎每天都在重復地做著同樣的事情。日漸喪失了彈性的心靈是如此傷痛。
終于在某一天,他意識到了過去那份銘刻于心的感情早已變得模糊,或者說,是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他們最后一次通電話的幾天后,他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經到達了極限。于是,他辭掉了工作。
選擇去尋找回曾經的那道亮光,過上了漂泊的生活。
而在那件事情發生的兩年多以后的現在,此時的上海正從東邊的天空中緩緩升起一輪巨大的圓盤,漸漸照亮了沐浴在清晨霧氣中的樓宇。
火車慢慢停靠在站臺邊,安靜的車廂里迎來了上海早晨的第一縷陽光,輕輕地打在了湯羽的臉龐上。
很快,車廂里漸漸嘈雜起來,人們都各自帶齊著行李,匆匆忙忙下了車。湯羽也和他們一樣,他拖著自己的黑色行李箱,滿臉憂傷的朝火車站的廣場走去。
湯羽也很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他這次也并不是來上海旅行的,更不是來上海闖天下的,只不過是來尋找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一個已經失去聯系了五年的人,一個曾經在學校里和他一起同甘共苦的人,一個曾經一起和他同睡過一張床的人,一個曾經和他一起打過架的人,一個曾經愿意掏出自己辛辛苦苦打工的錢來請他一起去東京旅行的人。
湯羽心里當然也很難過,當初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兄弟的夢想的翅膀被現實折斷,自己卻不能為他做些什么。而他這次來上海,就是想要找到他的好兄弟,然后一起去完成他們曾經的夢想。
距離他們上次的爭吵,已經過去了五年。
五年了,該放下的也都放下了。
在這五年的時間里,他一樣過著幾乎是被現實折磨般的生活。他也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做著和楊顏幾乎一樣的夢,十六歲的年紀,明確的目標,夢想的生活。
但這些都早已被現實摧毀。
他落魄的行走在上海最著名的景點,外灘上??粗S浦江對岸科幻般的寫字樓群,以及周圍古老的建筑,還有在紅燈轉變成綠色后匆匆走過的人群。
他知道,這是楊顏曾經夢想的城市,他也相信他一定會生活在這座城市。所以才決定辭掉了工作來上海找他,一起來實現他們曾經的夢想。
既然當初在吵架的時候,彼此都還在內心里想給對方留一點顏面,或者是心里還保留著曾經開心快樂的過往。那么為何當初還要將對方的聯系方式都刪除掉?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會懂得珍惜,而現在在這個到處都是摩天大樓的大都市里,想要找到一個人,真的很難很難。
畢業以后湯羽也同樣去了一家公司上班,剛開始的一切都非常順利,工作也經常是處于忙碌的狀態。
他當然也想能夠快點賺到更多的錢,這樣就能夠早日和劉晨晨定下婚禮,然后去到香港帶她一起回到本地,也順便找到自己的好兄弟,一起在家鄉打造一番事業。
在這五年的時間里,劉晨晨也常常會在香港打過許多次電話給他,向他哭訴著香港生活的巨大壓力所帶給她的痛苦。
雖然每次在聽到這樣的電話,內心都會感受到極致的疼痛。但他也有心無力,只能是在電話那邊安慰著她,然后在掛斷電話以后又繼續忙碌著重復的工作。
終于,在他辭掉工作的前幾天,他收到了劉晨晨寄給他的一張請帖,那是一張婚禮的請帖。
仔細想想,距離他們上一次通電話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而在這期間她不小心遇到了一段新的感情也已經不足為奇。
踏上了社會以后的他們都只能是為了曾經的目標而不斷的去努力工作,盡管那個曾經的目標現在已經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也正是因為如此,因為彼此都忙碌于工作的原因,曾經的那段感情已經逐漸地被時間和距離硬生生地消磨得面目全非。最終只會在無形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達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極限的時候,湯羽也終于意識到自己只是在盲目地奔跑著,完全是沒有任何目的的在奔跑著。于是在收到了劉晨晨的婚禮請帖的幾天后,他辭掉了工作,選擇去上海尋找回當初失去的一切。
正所謂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誰也沒有永駐的青春。在面對現今光速發展的社會,有很多夢想都會被現實粉碎,不但無法反抗,還要被迫接受。
他們四人曾經的美好愿望,也只能被深深的存在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