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輪椅上看書，他坐在木椅上看電腦。
“彥寧，要過年了呢。”
男人頭也沒抬，嗯了一聲。
又問，“以往的新年你都是怎么過得？”
“去英國，陪我母親。”
“哦。”那今年也不例外吧。
過了半響，聽見他問“你呢？”
“什么？”
“你以往的新年都是怎么過的？”
回想以前，都是苦不堪言，“一個人，在餐廳打工的時候跟老板一家蹭團圓飯，讀藝校的時候一個人在宿舍里，沒有電，買桶方便面，在小賣部泡好，帶回宿舍吃，黑黑的，一個人都沒有，其他人都回家過年了。”
那時候雖是李子臣的情人，但過年過節這種時候他是不會想起我的，我只是他外面的人，并不能帶回家。
良久，他沒有說話，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濕濕的。
回病房時，他說“那今年，你愿意跟我去英國嗎？”
我搖搖頭，我不會去見你的母親。
跟李子臣一樣，我只是你在外面的人，不能帶回家。
在外面別人怎么說我我都能接受，去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他們的侮辱才會令我毫無尊嚴可言。
趕在年三十前出了院，蘇彥寧將我送回公寓后，他就去了機場。
今年依舊是一個人過呢。
左手還包扎著，做什么都不方便，但不妨礙右手倒酒。
很久沒有沾了，味道依舊熟悉。
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把全部燈打開，還是格外的落寞。
很多年前的新年，母親會做一大桌子菜，桌上一定會有我喜歡的酸辣魚，而我總是會把魚尾巴貼在門上，母親說過那樣寓意吉祥，年年有余。
吃過團圓飯，我們一家人坐在電視機前看春節聯歡晚會，結束后母親就去跟好姐妹打麻將，每年母親的運氣都好，打麻將總是贏錢，贏了錢母親就會發壓歲錢給我，讓我自己去買自己想買的，想吃的。
正月里，我總是跟母親去走親戚，今天這家，明天那家，總有吃不完的宴席。
而如今，我一個人正在過第八個新年。
今晚，天空異常明亮，那一輪明月高高掛起。
電視里的歡聲笑語，現實中的冷冷戚戚。
我舉杯向明月，母親，新年快樂！
還有母親深愛的男人，新年快樂。
不知何時睡著的，早上被噼里啪啦的爆竹聲吵醒。
電視里依舊放著春節聯歡晚會，而宿醉的我，頭疼不已。
窩在沙發里并不想動，在沙發底下找到手機，打開一看，多條信息跳出來。
靜姐的，阿云的，雯雯的，很多很多的，但就是沒有蘇彥寧的。
昨晚我發的新年快樂，他也并沒有回我。
又睡了個回籠覺，醒來覺得肚子餓，收拾收拾出門覓食。
開門的飯店極少，跑去藝校后門的面館，也關門了，最后只能在肯德基湊合一頓。
逛了逛商場，也沒買東西，看著別人一對一雙一家，心里有些難受。
慢悠悠回到公寓，門口站著個不認識的女人。
沒有理會，也許別人在等人。
我輸入密碼，公寓門打開。
聽見身后的女人問“你是誰？怎么會有彥寧哥家的密碼？”
彥寧哥？這個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回過頭，看著她的臉，很熟悉，卻又一下子想不起。
“小姐，我住在這里，知道密碼有什么錯嗎？”
“你！這里是我姐姐跟彥寧哥的新房，你為什么會住這里？”
“沒猜錯的話你姐姐是文靜？，她好像不在了…”
“那你跟彥寧哥什么關系？”她又問。
我無奈的笑笑“我們同居，你說我們什么關系？”
女人有些怒意，“你不要臉，別人的新房你都住！”
“有什么關系呢？她都已經不在了。”
“真是不要臉，長得這么像我姐姐，一臉狐貍精相！”
“那你的意思是你姐姐也一臉狐貍精相咯？”
“你！這怎么能混為一談！你讓開，讓我進去，我要等彥寧哥回來！”說著，她便要沖進門去。
左手受傷，想攔也攔不住，只好說“不好意思，小姐，蘇彥寧去英國了。”
她冷哼一聲，“我知道！明天是我姐姐的忌日，他會回來的。”
哦，是嗎。
接著她又說“彥寧哥是不會有女朋友的！他心里只有我姐姐，他這輩子也只愛我姐姐一個人，你別想著他會娶你，頂多他就是把你當小姐，睡睡就丟了。”
我放下手里的東西，“隨你的便。”
不管她的存在，上樓洗澡準備睡覺。
“哎，你別走，彥寧哥馬上就回來了，讓他跟你說說清楚，我要讓他把你攆出去，這里是我姐姐跟他的新房，你不配住這里。”說話間，她拉住我的左手，立馬就疼了起來。
“放手。”
“不，你不能上去！”
“放手！”她依舊不放，我使勁掙脫，瞬間感覺劇烈疼痛，手腕又斷開了…
恰巧此時，門被打開，蘇彥寧提著行李箱走進來，看著我用右手托著的左手，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大理石上。
“怎么回事？”他沉聲問，語氣里充斥著怒意。
對面的女人看著她，猛的搖頭“彥寧哥，你回來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手受傷了，對不起，對不起啊！”
“文清，你來做什么？”
“我，我來找你的，明天是姐姐的忌日，我想跟你一起去看姐姐…”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去接你。”男人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說完話，托著我的左手，迅速出了門。
“疼嗎？”車上，他問我。
我點點頭，委屈極了，“疼，很疼。”
文清，果然是文靜的妹妹，不足為慮的角色。
“怎么回事？”
“她拉著我不讓我回房間，我疼讓她放手，她不放我一使勁，就成這樣了。彥寧，我是不是不該那么對她啊？”
他搖頭，“你沒錯。”
“那她是誰？”
“文婧的妹妹。”
“哦。”
很快到達醫院，醫生摸不準里面骨頭有沒有斷開，只好拍片，等的時間有些久，男人疲憊的在長椅上睡著了。
結果出來的還算快，骨頭確實又裂開了。
這下，得重新打石膏固定。
等包扎好，我叫醒他，“走吧，回家再睡。”
他揉了揉太陽穴，“都好了？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
“醫生怎么說？”
“骨頭又裂開了。”
“……”
回到公寓，已經十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