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查問
湖面波光粼粼,太陽從遠處升了起來,天顯得特別藍,昨晚船艙中好多東西都已經(jīng)浸濕了,船尾女人們正在忙著曬衣服被褥,船頭男人們正在把潮濕的書文拿出來透氣。婉兒坐在船頭美人靠上,看著兩邊的美景。
“老爺,昨天那風怪,為什么單單鹽道的船沉了。”
世倌輕聲說道:“夫人,鹽道這船太沉了。東西太多了。”
洛兒提著茶水從船尾走來,婉兒拉住了她:“陪姐姐說會話吧。”
“姐姐想說什么?”
婉兒說道:“我昨晚看到了一些你們沒見到的東西。鹽道大人是讓人推到了水里。”
“姐姐,不能亂說的。”洛兒說道,“小聲點,邊上全是耳朵。”
“真的,風雨中,相公你就管著你的書,我去關(guān)門,看到一些人推搡著一個穿著官服的人,當時船搖得很厲害,一會兒,穿官服的人就不見了,那些人他們還去那大船上搬了東西。”
“看到的何止是你,其實大家都看見,只是裝沒看見而已。”世倌終于說了,昨晚有多少人看到呢,這件事卻沒人主動出面,這鹽道實屬失敗。
“后半夜,就有人進水里打撈銀子了。”老袁說道,“老爺、夫人,我們都是裝作沒看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老爺,陸老爺,有船攔在了我們船頭,說是要見老爺。”船家跑了過來。
“什么人呀?”世倌問道。
“看上去像官府的人。”
“別慌,還是昨晚的事,我好歹是個知府,他們不能怎么樣。”世倌說道,他擔心就是船上有人也拿了水里的財物,其實……自己的那箱子?xùn)|西要是被人查到……后果……其實也不用擔心,說是自己撈上來的,他們又能如何?
官字頭上不是有兩個口嗎?隨便怎么說又如何?何況自己有五品,那縣衙的老爺不過七品……
那兩個人上船了。不是尋常打扮,頭上有斗笠,進來就出示腰牌。腰牌上寫著什么基本沒看清,就是來者有來頭。
“自己人嗎?”世倌問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只是來調(diào)查的。”前面的那個人說道。
調(diào)查?也就是他們自己查自己,世倌說道:“我的隨從全在后艙,各位大人請便。”
那兩人就往后面而去。
“老爺,會不會有事呀?”婉兒擔心地說道,后面的人該歹與陸知府的官聲有關(guān)。
“我去看看。”洛兒說。
“你別惹事,看看就好,還有我房里的那箱子?xùn)|西你就說是你昨晚在湖面上撿來玩的。”世倌說道。
“姐夫?這樣的……黑鍋,大家誰都知道了那東西了呀……”洛兒小聲說道,她真為姐姐擔心了,這世倌怎么會這么想,自己還一直以為他能擔當……
“你瘋了,”婉兒生氣了,“這么想做貪生怕死,我……”
“這本來是計策,就算我失策了……我們還是等著吧。”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那兩人出來了,好像都沒什么事。
洛兒走進了后艙:“你們說實話了沒有?老爺想問一聲。”
“不能不說的,我們要是騙他們,他們也會從別人這邊得知的。”王嫂說道,“昨晚我是沒看到,但是船家,還有他們都看見了。”
“他們什么人?”洛兒說道,她摸過粘干處的腰牌。
“我們也搞不清,你在前面看到什么?”老袁說道。“反正不是雍王府的人。”
事情就這樣算過去了,官船上的日子那對夫妻過得十分逍遙,讀書寫字撫琴下棋,船很快就到了淮河邊上,淮安是這一帶最大的碼頭,這里停泊著各種船只。
“老爺,我們要在淮安停上一天了,這要補充點物資,要在揚州才靠碼頭。”船家說道。
老袁上說道:“老爺,我們應(yīng)該拜訪一下,舊日的松江府尹王里大人升任了這兩河巡撫(虛構(gòu))了。”
老袁的話要聽,這去看原來的松江府可不能空手。好在老袁辦這等事得心應(yīng)手。
船上眾人早就腳底癢癢了,松江新知府還沒上任,所以也不需要官威開道,何況這地方來來往往,基本每天都有赴任或離任的官員經(jīng)過,這知府陸老爺只帶了老仆一人去王巡撫處,大家正好輕松。
“多少天沒碰地面了,我可不要坐轎子。”小腳的婉兒還要逞強。
“那夫人,您就碼頭附近走走吧,千萬別走遠。”船家說道。
淮安城不算太小,婉兒的腳不給力。
“洛兒丫頭,我讓王嫂陪我就是了,你想到哪里去玩都可以,記得要早些回來,別讓老爺擔心。”
“我本來還想給姐姐做向?qū)兀F(xiàn)在只好自己去玩了。”洛兒說道。
離開了碼頭附近,就是瞎走,以前來淮安都是有事,現(xiàn)在就是閑逛,自己一身富貴人家丫頭打扮,也沒什么人故意來惹,走著走著,她走進了一條巷子,上回還是花媽媽帶自己來過這條巷子,這條巷子現(xiàn)在很安靜,大概是上午的原因,那院子里的姐姐們和恩客都沒起床呢。
靜靜站在這種地方,只覺得這都如夢一般,自己做了一場夢嗎?
“讓讓……”一頂空轎子被抬進了巷子,這是接什么人吧。洛兒遠遠看見一位男子上了轎,估計這恩客要回去了,約了轎夫。
只是這轎子后面有人尾隨,那人看來就躲在麗春院對門的院子,身形有點眼熟,洛兒也尾隨了上去。轎子進了一座官衙的后門,那尾隨的人正準備離去,洛兒故意和他撞了一個面。
“陳四!”
“你跑這里做什么?”陳四問道。
“你在做事,我打擾了你,我這就走。”洛兒轉(zhuǎn)身往大街上走。
“我沒那意思,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事了,我們一起走走。”陳四說道,他吧斗篷的脫了,放進了隨身的包裹里,里面,里面的打扮就是一個落魄書生的樣子。
“你來干什么的?查誰呀。”洛兒笑了。
“那不能說,我是收到線報,來看看是不是有個人到淮安了。”
“誰呀,”洛兒說道。
“還是不能說,”陳四也笑了,“總之,上面要我也跟進鹽道遇難的事情,這一帶全歸那個王巡撫管不是?”
“那天來調(diào)查的不是縣衙的人,也不是你的人……”
“的確不是我的人,他們調(diào)查出來的結(jié)果,上面做主的那個不信……”
“你是來核查的?”
“可以這么說吧。”陳四說道。
“鹽道死得很離奇,”洛兒說道,“大家都想知道,你查到了什么,我們不亂說。”洛兒的確有好奇心。這案發(fā)地點不是太湖范圍,而兄弟們卻又經(jīng)常要過此地,什么人能做下這等案子。問題是這些人不像是這一帶固有的水賊,那水寨他們搶劫往往基本不殺人的,最多殺個帶頭的老爺,這回,這家丁,這丫頭都死了不少,還有那些花船上的姐妹,雖說爽快,殺了貪官,但是花船上的姑娘都會水,怎么會逃不出來?自己雖然沒有去碰過她們飄在水面的尸身,但是明顯這些人不是淹死的。
“這事你們看見什么了?”
“他們就說看到鹽道被人推下船。”洛兒說道,“雨太大了,沒人管那事,是不是船上的人很多先是殺死的?”
“你家陸老爺是最后一個見鹽道的客吧。”
“他沒和我們說。”洛兒說道,“你去問他吧。”
“你想聽我得到的事情猜想,就跟我來,這大街上我們在一起惹人眼。”陳四說道。
“怎么了?干嘛叫我紅娘,不過穿了一件紅衣服。”洛兒問道,她看了看周圍,在看了看自己身上,沒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