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初春的某一天,老爹和老母看中了一家店鋪,在家里聽他們說起,聽起來是要東山再起了。
我們家新找了家店鋪,就在火車站附近,爸爸說,那路段好,來來往往的人多,過年放假回家的人吃飯就近。
店鋪是從別人手里轉過來的,裝潢干凈,有小小的收銀臺,配套的桌椅,墻壁沒有裂痕,廚房還有沒洗的碗,擺設很亂,二樓有幾個包間,還有一臺很新的麻將桌,整體比我們之前那家店好很多。
在開學之前全家出動去打掃衛生,老爹的目標是越早搞完越好。一想到又要暑假寒假待在店里,又要熬夜,我們三個人就好沒勁,不想讓他們開店。
大概用了一周的時間,我們每天早上九點多起來上去打掃衛生,衛生間很容易被堵住,看老爹在弄過好幾次,覺得為了生活,真的可以再累再臟也不怕。
新店開張時,姐姐還沒有回去上班,用新淘來的剪螺機準備螺螄,那轟隆隆的噪音讓人煩,從前是純手工剪,剪得姐姐手上起泡結老繭。
姐姐待了好幾夜,真的受不了,害怕熬多了夜,容易生病。在老母面前提過為什么不放棄宵夜營業時間,改成早上到中午的建議。老母也說在老爹面前提過,說最近胸口周圍不舒服,感覺是熬夜把身體搞壞了。但他不同意,覺得沒什么錢可賺。
小學開學了,姐姐也回去上班了。
店里又只剩我們四個人了。后來是不是招了一個阿姨來幫忙,記不清了。
因為重新開始,想盡快挽回損失,午飯點也開始營業,中午放學回到店里,從高壓鍋里取出兩碗冒熱氣的米飯,老爹做幾個簡單的小菜,吃完上二樓午休。
下午放學回來也不用干什么,上二樓房間里寫作業,吃完晚飯就可以回家了。好像比以前輕松了,但是現在想起來關于它,沒有任何是特別有記憶的。
一直這樣到那年的夏天。
“老媽,我想拉直頭發。”有天下午放學回到店里,和她坐在收銀臺前,玩手機時提起這個想法。
“拉它干嘛,損傷頭發的,你姐以前不就拉過。”
“我就要拉哦,它都那么卷,不好看。”其實也不是卷,披下頭發看起來亂,覺得它不好看。
我以為很難說服老母給我弄,沒想到她說:“那好!你幫我拉,我就幫你拉。”
“真的?不會拉完你的,你就不給我搞了吧?!”簡直難以相信。
“真的,講真的。”老母一臉笑意,太難相信。突然這么好心。
“好!”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答應了,這么輕松簡單。“拉勾。”
“好,拉啊拉勾。”老母配合我拉了下勾。“真是個哨麻哩(愛打扮的女的)!”
“那什么時候給我拉?”
“有空。”
“周末呢?”
“嗯,好,看情況。最近不舒服,等我好點再說。”
約好的人,約好的事,一定會兌現的嗎?
沒有兌現,那年一整個夏天,一整年都沒有機會兌現。
來得突然。像彎下腰去提一桶水,尾骨被刺痛的一下,沒有準備來不及反應,動也不敢動。
頻繁地去縣城的醫院檢查,店鋪突然不開了。
有天下午我們都在家,老爹老母把我和弟弟叫到客廳交代事情。
“羅湛,聽著,我和你媽去醫院這段時間,你不要和老弟打架吵架,和氣一點,家里冰箱吃的沒了就上店里去拿,你看著要吃什么就拿什么。”老爸表情凝重,好嚴肅。
“嗯,哦……”我應。
“老弟說什么也比你小一歲,你能讓的就讓讓他,沒什么的,都是親老弟,不要和他斗。”老媽跟著交代。
“哦……”
“煤氣要用完就關,晚上檢查鎖好大門再去睡覺,有時間就搞一下衛生,別弄得邋里邋遢的。”
“不要沒節制看電視,督促老弟讀書寫作業,明年他就初三要考高中了,能幫他的你就幫他一點,他不懂的你就教教他。”
“說什么都哦哦哦,要記得啊!等一下留一點現金給你,你要買什么就自己去買。”
“不要買零食就好。”老媽補充。
“好恐怖啊,羅湛。”老弟看著我說了一句當時我的感受。
怎么有點交代那啥的感覺。
第二天周末早上,家里的摩托車沒有騎走,客廳好安靜,大門是反鎖的,他們兩個人卻不知道用什么交通工具去哪了。
好幾天過去了,家里冰箱空了,我和老弟約好放學先回店里,兩個人一起去搬點菜回家煮飯。我們沒有吵架,還讓老弟乖乖地洗了碗。
晚上接到過爸爸打來的電話,開頭都是吃了飯嗎,結尾又交代手電煤氣的要關好,大門要鎖上,不認識的人別開門……還有……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他還笑嘻嘻地問:“沒和老弟吵吧,你媽讓我問你。”
“沒有,才、沒、有、嘞!”我驕傲了起來。
“沒有就好。他在干嘛啊?”
“在他房里,不知道做什么。”
“那你呢?”聽起來他好像不知道該說點啥還是問點啥好呢。
“我看電視。”我真的在看。
“暗瀟灑,羅嘉明不和你搶?”
“他看完了,就換我了。”
“那看來沒吵架。”老爹哈哈笑。
“嗯,老弟問,那你們什么時候回來?”我借著老弟說想問的。
“那不清楚,先這樣吧。好好聽話啊你們。老弟不聽話,你就先別理他,回去我會收拾他。記著啊。”
“哦好,拜拜。”
“嗯,拜拜。”
掛完電話,我傳達了老爸的意思。“羅嘉明,老爸說哦~讓你聽我話,不然的話,回來我投訴,他就收拾你了喲~”
“切,我才不信。”老弟蹦噠著下來和我說。
“愛信不信。”
這也不是第一次突然不開店做生意,小時候有一次媽媽也生過一場大病,我以為應該是舊疾,一個禮拜應該就會回來的。
好幾天又好多天過去了,開始起了疑心。
老母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