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十，你回來了。”

戒十一進院便看見老和尚背雙手站在院中，陽光下臉上神情有些看不清，戒十不由的心神不定。

“嗯，師父。”

戒十低垂著眼簾，不知想著什么。

“那姑娘可好？”

“師父！”戒十驚訝的抬頭，眼中有著疑惑不解。他以為師父并不知曉。

“寺外突然多了那么大棵柳樹，你以為誰不知曉？”

老和尚看著自己的弟子，眼中有些無奈，他這徒兒莫非把別人都當傻子么？那么大的樹想讓人不注意都不行，最多普通人不知她是精怪罷了。若不是他，那小妖兒怎么可能進了寺院只受了點小傷。

“師父，我……”戒十吶吶的開口，有些底氣不足，畢竟這妖乃是自己招來的，若是傷了人也算在他頭上。只是前幾日那柳樹妖為了看他傷了，心中過意不去，這才去探的勤些，也希望能為她做點什么，早日痊愈。

“她斷斷不能留在此地的，等傷好你便讓她離開吧。”

寺廟本不是妖精修行的地方，哪怕她是聽佛經化形，本質還是妖，多少有些相克，鑒于那小妖未害人，他才沒把她鎮壓，消滅。只是不能多呆。

“知道了。”

戒十低低應了聲，老和尚見他如此懂事也不在多說。轉身離開，只是離開前深深的望了一眼戒十，眼里是說不清情緒。戒十只是不解，不知為何如此看他。

……

“小和尚，小和尚。”柳枝扎根在寺廟的后方，哪里剛好在后山。山中竹林，樹木繁多草木茂盛，不過幾日，損失的那些生氣便已補足。小和尚今日應老和尚的要求前去后山采一種特有的草藥。

柳枝已經幾日不見戒十了，一見他人影便跟上去，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臉上笑容明媚，一點也沒為前兩日受傷之事不開心。

“小和尚你瞧，我術法精進了。”柳枝手中浮動著一個綠色光團，里面滿滿都是木氣，生機盎然。

戒十雙眉蹙起，伸手掃過，綠色光團散開。轉過身，不悅的看著柳枝。柳枝一時低著頭，不敢言語。

“無事你把這生氣拿出來做什么，若被人奪取，你便沒了一半生氣。”

戒十也不知為何這般生氣，這小妖怎么這般癡傻，這等重要能量怎么能隨隨便便拿出來。那些邪祟最喜歡這些純粹又帶著生命氣息的能量了，也不怕招了人。

柳枝被訓得委委屈屈的低頭頭，眼中清淚要落不落。她怎么知道，她只是想把最好的東西拿給小和尚看。誰知他那么兇，越想心中越是委屈，只能低著頭。

“你這幾日傷好了，就離開吧。寺廟終究不適合你。”

戒十想起前兩日師父所說，也深覺柳枝該自己歷練一番，不然這性子怎么生存，本來草木的精怪就不太占便宜。

柳枝猛的抬頭，眼中淚水滑落，咬著唇，伸手扯住戒十的衣角，委屈的開口道:“你是不是嫌棄我？”

戒十蹙眉，這小妖也不知怎得，那么能哭，不過叫她走就哭的這般慘。

“你是妖，要學會自己生活。怎么能隨我呆寺廟。”

戒十說的語重心長，妖怎么能同他一起修道，何況他整日誦經也沒時間理她，這寺廟對她終究克制，離去才是最好的。把她帶到寺廟本就是他的錯，現今不過是糾正了而已。

柳枝見戒十如此強硬，心下難過，卻又不敢違背他，只好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頭，期待戒十開口挽留，只是戒十盤坐在樹下，閉著眼睛誦經并未看她。

柳枝一時氣急，跺了跺腳，不開心的閃身離開。

戒十在柳枝離開后，便停下誦經，望著柳枝離開的方向出神。

“徒兒，那姑娘可離開了？”老和尚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戒十面前。

“是的，師父。”戒十站起身，低頭行了一佛禮。老和尚幽幽嘆息一聲，掃了一眼戒十，道:“去吧。”

戒十轉身向山里走去，今日他是開采藥的，怎么能亂了心神，把師父交代的事情忘了呢。

……

柳枝被小和尚的氣的，一閃身便到了山下，只是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去何處，這邊她不熟。想了想，便決定進城，城里有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

一進城，城中繁華熱鬧，沿街叫賣的小販，琳瑯滿目的商品，還有各種小吃，香味撲鼻。柳枝看的目不暇接，每次隨小和尚多在村落山中，極少在城里閑逛。這般熱鬧場景還是第一回見到，心中難受一時也拋在腦后，只顧著游玩。

見到一餛飩攤，香味誘人，急忙上前想吃一碗，只是一想自己身無分文，又想起小和尚說不許使用術法，只好掉頭裝看不見，只是肚子咕咕作響，柳枝苦著臉站在街頭。

不知不覺走到一酒坊門口，里面傳來誘人的香味，柳枝不停地吞咽口水。站在門外，目光灼灼的盯著酒坊。

慕容坐在柜臺里，恍然間察覺到門外有一目光，正盯著酒坊，不由心下暗想，這是何人在外面？

抬眼望去，只見門外站著一綠衣小姑娘，頭梳著雙環，上面綁著綠色的發帶，皮膚雪白圓潤可愛，只是苦著一張包子臉。在門外徘徊，余光不時掃過酒坊。

慕容瞧著女子容貌甚為熟悉，回想一番，這不正是前幾日跟著戒十回來的小妖么？怎么在酒坊門外？

慕容站起身，抬手招了招，那小姑娘便噔噔噔的跑進來，雙眼亮晶晶的。慕容一時失笑，這哪像個樹妖，反倒想個小狗。

“你站我門外作甚？”若是沒錯，這小妖該在云觀寺才對，怎么自己跑了下來。

“我在門外聞到你這有很香的東西。”柳枝看著慕容便把自己所知的說了。慕容給人感覺特別舒服，柳枝心中沒什么防備。

“哦，那你聞到什么？”慕容一挑眉，嘴角含笑，她倒是不知，她這有什么東西能把一剛化形的小妖精引來。

柳枝看了看，伸手指了一個瓶子，大聲道:“那個，很香。”

慕容順著她的手指望去，見是一個深紅色花枝纏紋的小瓶，眸光閃了閃。笑著說道:“你若喜歡我送你便是。”

“真的么！”柳枝瞬間抬頭，雙眼發亮的看著慕容，只是一瞬她又低著頭，兩指不停地攪著衣角。語氣低落的說道:“我不能要。”

慕容一驚，這小妖明明想要，送給她怎么還不要了呢？

“怎么？”

“小和尚說，不能隨便拿人家的東西。”柳枝低著頭。

“這不叫拿，這是送。這東西與你有緣，我便送給你。小和尚不會怪你的。”

“真的么？”

“嗯。”

柳枝開心的抱著慕容給的酒瓶往外走，這么好的東西，她要和小和尚一起分享。慕容看著柳枝興高采烈的往外跑，眸光沉了沉，那東西終究還是送人了。本以為還要留很久，這真是造化弄人。

戒十從柳枝離開，便一直心神不寧，誦經時時出錯。不時聽到耳邊有人喚小和尚，回頭卻不見那人人影。老和尚見他心不在焉，便讓他回去，改日再考他功課。

戒十盤坐在蒲團上，整個人有些恍惚。腦中不時閃過柳枝的面容，不時雙眉蹙起，這小妖精這般癡傻，不會被人騙吧。

又想起上一回叫她走，她便被人抓了。她怎么傻，肯定被人哄兩句就現原形了。木系生命力那么濃厚，肯定很多人惦記，戒十越想越是擔心。

“小和尚，小和尚。”

耳邊又響起柳枝的聲音，只是之前一直如此，戒十便以為是幻覺沒有理會。寺外柳枝見小和尚不理她，抱著慕容送的瓶子一臉不開心。小和尚不要她了，越想越委屈，直接打開瓶蓋，對著嘴灌了下去。

這酒香味濃，也更易醉。

柳枝灌了幾口便停了下來，雙眼眨呀眨，咂咂嘴回味了一下，這東西還蠻好喝的。就是感覺好難受。

這酒本是釀的人生，柳枝未曾體會，卻能感受到其中滋味，柳枝不知這是酒，只覺得好喝，便越喝越多，喝的雙頰泛紅，整個人醉的不知事世。只是嘴里不停地嘟囔著小和尚。

山中，一綠衣小姑娘抱著酒瓶，整個人有些迷糊不清醒，時而傻笑時而苦著臉，累了躺草地上，不時喚著小和尚。許是喚的太大聲，不止小和尚聽到了。寺廟眾人都聽到了，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這喚的是何人。聽聲音還是一女子，也不知是何關系。

戒十打開房門，便見院外站在一大堆人，他低垂著眼，道:“各位師兄來此作甚？”

額，眾人一時啞然，總不能說大家懷疑外面那女子叫的是你吧？眾人推推搡搡然后一個青年模樣的和尚走了出來，對著戒十說道:“那個，師弟，門外那姑娘是不是一直在叫你？”

戒十撩起眼，淡淡的掃了一眼眾人，平靜的說道:“眾位師兄有閑心關心這些，還不如多努力，提高修為。”

眾人被說的面紅耳赤，轟然散開。戒十低垂著眼簾，靜靜地走過回廊，出了寺廟走到后山，看到柳枝抱著酒瓶在傻笑，無奈的笑了一下，把柳枝的酒瓶拿開。柳枝朦朧間看見戒十，便撲倒戒十，身子拱呀拱，整個人縮到戒十懷中。

戒十眸光閃了閃，伸手揉了揉柳枝的發。陰影下，整個人顯得有些靜謐，雙唇緊抿，眼簾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和尚趕我走，他嫌棄我了，好討厭呀。”

柳枝做夢，在夢中嘟嘟囔囔的說著夢話。戒十聽清，整個人失笑，這小妖精倒是會倒打一耙，為她好倒成了嫌棄她。這妖精也忒會惹事了，不過半日未見，便醉成這番樣子。

還不知寺中人該怎么傳呢，風吹過，柳枝打了個冷顫，戒十便把人往懷中攏了攏。看著柳枝的睡顏幽幽嘆氣，你呀，可真是個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