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泛起魚肚白，草尖上沾著露水。山道上一個梳著兩個大辮子的青衣小姑娘，匆匆走過，濕了一身衣裳。

微冷的早晨，額上還冒著汗水，兩頰紅撲撲雙眸發亮，嘴角帶著笑意。不時抬頭望著山頂，行動間越發迅速。

小姑娘不過八九歲，身上背著小竹簍，底下放著個小包袱，包袱雖陳舊，卻甚是整潔干凈。

不多時，太陽升起。漸漸炎熱，小姑娘也爬到了山頂。

“爺爺，爺爺。”

在一個樹木蔥郁，山花遍地的地方。小姑娘不停地對著天空喊叫。不多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出現在小姑娘面前。老者須發皆白，但皮膚卻似童顏。若不是小姑娘叫他爺爺，旁人還以為他是個少白頭的年輕人。

“夕顏來了。”老者樂呵呵的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眉眼間帶著一股子慈愛。

“爺爺。”小姑娘把老者扶到一邊的樹下坐著，從包袱里掏出好些小玩意。都是些糕點吃食。

“爺爺正饞著呢，小夕顏就是懂事。”老者伸手拈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雙眼瞇起，一臉享受的表情。

小姑娘抿嘴，兩手扯著衣角，一雙眼睛笑成月牙。老爺爺很喜歡呀，下次多帶點。老者余光偷偷望著小姑娘見她如此開心，心下更是愉悅，不自覺又多吃了幾塊。

“小夕顏今天還要采藥么？”

“要的，我要跟醫館老板買藥呢。”夕顏點點頭，奶奶近來身子又不大好了，總要吃藥，要多采點藥換錢給奶奶看病。

“走吧，老爺爺帶夕顏采藥去咯！”老者起身，雙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向里面走，夕顏跟在他身后，頗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走近伸手扯了扯老者衣袖，有些羞澀的低頭道:“爺爺，夕顏可以自己采藥了。”

老者摸摸夕顏的頭，心中暗想，我的傻姑娘喲，沒我帶著怎么行。山中精怪還不得欺負你，嘴里卻道。

“爺爺想和夕顏采藥，難不成現在夕顏嫌棄爺爺老了不中用？”

“我怎么會嫌棄爺爺。”小姑娘連連搖頭，眸中滿是焦急之色，我怎么會嫌棄爺爺呢，感激都來不及。若不是老爺爺，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夕顏哪里斗的過這老人精，三兩句話便哄的夕顏連連點頭。生怕自己一說話，爺爺就誤會自己嫌棄他。只能跟著老者走。老者帶她采些一般的藥材，最多也只比市面上稍好些，老者活的久，深知懷璧其罪的道理。而那姑娘老者眼眸微沉，太小又太善良。

轉眼到了午時，小姑娘抬頭望了下太陽，擦了擦額上的汗，回頭對老者說道。

“爺爺，我先回家了，改天來看你。”說著把藥材放背簍里，對著老者笑笑，轉身下山。老者看著小姑娘的背影慢慢走遠，身子漸漸散在空中。

“奶奶，我回來了。”

夕顏在院中放下背簍，趕忙跑進泥土房中。屋內昏暗，無甚光亮。里面只得一木板床，甚是簡陋，床上躺著一個人，不時咳嗽出聲。

“夕顏回來了。”

床上的人試圖坐起，卻渾身無力，只能又躺回去。只聽床上傳來幽幽嘆氣聲。夕顏心中一緊，趕緊上前，費力的將人扶坐起來。

“奶奶。”

床上之人雞皮鶴發，許是久病臥床，面容枯槁干瘦，一雙手只剩一層皮。夕顏摸著，心中酸痛，強忍著不落淚。

老人拍拍夕顏的背，不多時便氣喘如牛。似乎非常累。

“夕顏。”

“奶奶，您沒吃飯吧，夕顏先給您做吃的。”夕顏替老人掖了掖被子，轉身步履匆匆的出了門。一出門眼淚就忍不住滴落，整個人悲傷異常。老人看著夕顏的背影幽幽嘆氣，若不是我老了不中用，又何必拖累了這不到十歲的小姑娘。越想心中越是悲涼，若是她不在了，夕顏一個小孩子如何是好。

夕顏在廚房做飯，看著米糧所剩不多，便想著把草藥都拿去賣，換點銀錢。隔壁傳來咳嗽聲，夕顏嘆了口氣，還有奶奶的藥也該買了。

城里那些藥店黑的狠，還不知道能買多少藥，若不是有些藥材這邊沒有，也不必去買了。可惜有幾味藥貴些，禹城還沒有。

“奶奶，吃飯了。”夕顏把飯端到床上，先喂了飯，然后自己隨便吃了幾口。囑咐了一番，換身干凈衣裳背著竹簍出門。走時不太放心，鎖了門，又交代鄰居照看。夕顏也就奶奶一個親人，心中自多重視。

午時進城的人少些，夕顏舍不得花錢坐牛車，便背著草藥決定走路去。抬頭望了下太陽，心想若是走快些，今晚能早點趕回來。

城里繁華，各種吆喝不斷，人流如織。夕顏卻無暇欣賞，心中只想著早些回家。進城，就直奔著城內醫館而去。

酒坊里，紅蓮百無聊賴的坐在柜臺里，整個人有些無精打采。今日坊里客人有些少，近日城中又無甚趣事。紅蓮心中早已無聊之極，看著慕容靜靜地看書，整個人安靜閑適。

伸手撥開慕容手中的書本，慕容抬頭，一雙眸子無奈里滿是無奈。紅蓮帶著笑意，雙眼發亮的說道。

“好姑娘，今日陪我出去走走吧。”

酒坊左右沒什么人，關門也無事。何況酒坊還有其他人在，去玩玩也沒什么。

慕容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物，看著紅蓮淡淡的說道:“走吧。”

紅蓮一聽，整個人瞬間精神。神采飛揚的拉著慕容就跑，酒坊里其她人看著不由一陣好笑，這紅蓮姐姐也真是的，也就姑娘慣著她。

“姑娘，這邊這邊。”

紅蓮拿著一串糖葫蘆對著慕容招手，整個人往后退，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人。

小姑娘被撞的踉蹌倒地，背簍里的藥材撒了一地，紅蓮回頭，只見一八九歲的小姑娘只顧著撿藥材。被撞倒了也不甚在意。

慕容遠遠便前紅蓮惹了事，趕忙走了過來，伸手點了點紅蓮的額頭，整個人好氣又好笑。又不是沒出過門，何必跟放飛的鳥一般。

“這么這般莽撞，跟個孩子般不知事。”

紅蓮自知自己錯了，對慕容扮鬼臉，吐了吐舌頭。隨后蹲下為那小姑娘撿藥材，小姑娘抬頭低聲說了聲謝謝。

慕容瞧見藥材品相不錯，伸手拿過一株藥材，仔細一瞧，藥材靈氣四溢，赫然已超過一般品相。慕容心下奇怪，這小姑娘不過一般人，才八九歲，為何采的藥如此多靈氣。不是深山靈脈都長不出這般品相。

雖只是普通藥材，但藥效要比其他的好上許多。慕容眼眸微沉，嘴角含笑。

“小姑娘將這藥材賣給我可好？”近日釀制的藥酒正缺些藥材，這些就挺不錯。也省的費那番功夫去找。

夕顏愣了下，看著兩位很美的姐姐，抿了抿嘴，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我正急需，我給的價錢比醫館貴些。定不會虧待于你。”

慕容見小姑娘衣裳陳舊，手上多裂痕，便知她生活不易。心中遲疑，怕是疑心自個誆她，畢竟大家不熟。

夕顏想了想，看著兩位姐姐也不像壞人，便想著將藥材賣給她算了。就將手中草藥全數給了慕容。

夕顏看著手中銀兩，眉頭蹙起也不知能買幾副藥，心中愁苦，臉上不由帶上幾分憂色。

紅蓮一瞧，小姑娘家家的，這么整一苦瓜臉，伸手扯了扯夕顏的臉頰。

“你什么事這般愁苦，說與我聽聽，看能不能幫你。”

夕顏也不知怎得，平日里除了山中爺爺不曾與人多話，今日不知為何便說出口。話音剛落，整個人顯得格外窘迫，雙手不由自主的扯著衣角，垂著頭。剛見面說這些是否太過了？

紅蓮倒是聽的一笑，整個人趴在慕容的肩上。然后拉過夕顏。

“你要的藥材我們都有哦，換給你怎么樣。你采的草藥交給我們。”

夕顏雙目睜大，眼里有著疑惑，難不成這兩位姐姐還是大夫？怎么還收草藥。

慕容微微一笑，紅蓮拿起夕顏的背簍，拉過她的手，把她帶到酒坊，指著酒坊的匾額說道。

“我們是酒坊的，但藥酒頗多，所以需要草藥，以后你直接來這里便可。”

夕顏有些愣神，她未見過這般精致的地方。醫館總是一個大堂，酒樓倒是明麗卻不曾去過。是以見到慕容的酒坊有些驚訝。但心中有些開心，今日遇見好人了，如同爺爺一樣好。嘴角微微翹起，眸中閃閃發亮。接過自己的背簍就跑，紅蓮瞧著好笑，這小姑娘還不好意思了。但還是伸手拉住夕顏，把一青花瓷瓶的酒放到夕顏的竹簍中。

夕顏萬萬不敢收別人的禮，幾次推脫。紅蓮伸手敲了下夕顏的腦袋。

“給你就收，哪來的那么多廢話。”

紅蓮一時太過兇狠，夕顏不敢再說。只是手拿著瓷瓶死死不肯松手，要還給慕容。

慕容嘆了聲氣，這小孩倒是挺固執的。

“這藥酒溫和補身，你家中有病人可喝些，吃藥也不妨事。你若心中愧疚便多采些草藥給我。”

聽到對病人有益，夕顏便想起奶奶，手也不自覺松動了。紅蓮見此立馬放到她竹簍中。夕顏望了望慕容二人，眼中含淚。重重的點了下頭，心中想我定會多采些草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