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比離開后，克里斯汀又走了進來，謹慎地合上門。
“萊格斯，”克里斯汀欲言又止，低著頭走到萊格斯身邊，“我……”
“怎么了？”萊格斯困惑地催促。
“你跟那位姑娘是很危險的組織里的人吧？”
萊格斯不知道該怎么答。
“她在黑暗里都守護了所有人，你更是能把神靈召喚出來。”
這是要怎樣？
“你們能不能幫我把鄧普西救出來？”
這……
克里斯汀低聲嗚咽著說：“家族全部都毀于一旦了，老爺不得人心，少爺不理家政，不僅只有哈桑，其他下人似乎也早就猜到這一天。村子里沒人會幫鄧普西。”
這倒是，萊格斯來厄爾村的第一天就覺得村子空落落的，完全不像是由富甲一方的家族統治的村莊。
“我只是一個沒有一技之長的貴族女人，我原來的家族也不愿意幫鄧普西，因為這次的變故甚至已經把我逐出家族了。我只能請求你了，幫幫鄧普西，他明明什么都沒做，卻要因為他父親的貪婪而去送死。”
“我怎么幫得了？”萊格斯也苦惱地說。
“我只想和鄧普西在鄉野之中隱姓埋名過完這一生，我求求你們，把他救出來。”
克里斯汀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響頭。
萊格斯忍住傷痛，趕緊下床扶起她。
“這可使不得。”
克里斯汀臉上兩行藍色的淚痕，額頭上紅紅地一大塊，不住地抽泣。
“我想幫也幫不了啊，這才是關鍵。你剛才不是說我都睡了兩天，那鄧普西現在可能已經接受完審判了吧？生死都未卜啊！”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祈禱你能早點醒來。”
“我沒這個本事的。”萊格斯有些煩躁，但不知道這是自哪兒而來又是因為誰的煩躁。他抓著頭發坐在床邊，實在無能為力。
“我知道那個叫蕾的姑娘在哪里。”
萊格斯抬起頭，眼睛里放光，“在哪里？”
“我告訴你，但是你得答應會幫我。”克里斯汀倔強地說。
萊格斯覺得自己以前確實小瞧了這位鄧普西少爺的未婚妻，按理說她在地道里接過斧子守在他身前時，他就該明白可能會有這樣的時刻。
萊格斯看著搖曳地爐火，思考了許久。
“我幫你。”
克里斯汀一下子蹦了起來，開心地手舞足蹈。
“你先別樂，告訴我蕾在哪里？”
克里斯汀在他耳旁輕聲說了答案，然后站起身說：“你想把她救出去然后離開吧。”
萊格斯只能點點頭。
“你們救出鄧普西之后，把他帶到老爺挖到王都郊外的那個礦道的出口。”
“那是哪里？”
“蕾姑娘知道的。”
萊格斯離開床鋪，穿好衣服，正想推開門出去，克里斯汀卻攔住了他。
“那個叫塞爾比的法師派人看守著這里，你想悄無聲息救出蕾姑娘，還是得想別的法子出去。”
萊格斯只好作罷，走到房間另一側打開窗戶，寒冷的秋風刮過，早晨的清冽吹過臉龐。
“今年的冬天可能會特別冷啊。”萊格斯感嘆道。
窗外是樹林，這房間應該是鄧普西家族大宅背向礦坑的一面，離地面有五六米，跳下去可就有點冒失。
“你的血可以和我連接……握緊你手上的寶珠……”
這聲音在萊格斯的腦海里回旋，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紅色寶珠，緊緊握住。
無事發生。
萊格斯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萊格斯。”
不是克里斯汀的聲音。
阿莉耶絲就站在他的身邊，這次的身高與常人無異，身上也沒有耀眼的光芒。
萊格斯回頭一看，克里斯汀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大叫。
阿莉耶絲輕聲說：“我已經失去了和過往的連接，我將與你同行。”
萊格斯伸出手，想碰一碰阿莉耶絲的肩膀，他覺得自己的手一定會穿過去，無法觸碰。
然而，眼前的阿莉耶絲卻是有實體的，他的手摸到了阿莉耶絲的肩，肌膚沒有溫度，像是順滑到極致的絲綢。
“你心之所想，我便傾力完成。”
聲音還是那么地穿透人心。
萊格斯一言不發，阿莉耶絲便抓住他的手，像從杯子里倒出牛奶一樣，順滑地順著窗戶，流了下去。
克里斯汀趕緊跑過去，往下看，然而下面什么都沒有。
“克里斯汀，再見。”
萊格斯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克里斯汀抬頭往上看去，萊格斯正握著阿莉耶絲的手懸在空中。
克里斯汀朝他揮手，興奮地大笑。
“不過，就算鄧普西遭遇了什么，你也要一個人好好活下去。只要你想著他，他就不會離開。”
萊格斯一路往上，直達云霧之中，腳下的厄爾村像一個模型，人像螞蟻一樣。
“有代價的哦，以你的血你的心為代價。”
阿莉耶絲又冷不丁地說。
“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那當然。你看你的左手。”
萊格斯抬起左手，紅色寶珠深深嵌在手心，血脈里涌動的血液正輸送到寶珠里。
“會的哦，直接吸到死為止。”
“等等，你就不能等我用嘴巴把問題先問出來嗎？”
“我覺得這樣交流更高效吧？”
“不，我覺得以后，我問了你才能答。”
“我覺得不好。我想松手了。”
萊格斯嚇得在空中搖晃，緊緊抓住阿莉耶絲的手。
“你剛剛在房間里不是挺溫柔的嗎？”
“給你點面子嘛，畢竟在女人面前。”
萊格斯笑了笑。
“你和我在地道里碰到的阿莉耶絲不一樣。”
“那是真正的阿莉耶絲，你們在地道里看到的是她的思維殘影，隨時間消逝量會越來越少，所以只說了幾句話。”
“那你呢？”
萊格斯完全不能理解。
“我是阿莉耶絲想成為的阿莉耶絲。”
“什么意思？”
“她也是個女人，也有想成為女孩子的時候。”
萊格斯想努力抬頭看看阿莉耶絲現在的表情，但是看不到。
“我是阿莉耶絲制造的，是她愿望的結成。她想永生，也想活得更簡單一些，本來我可以保有更多過去的知識和記憶，但是我醒來的太晚了，我現在只能保有基礎的設置，然后學習現在的知識。”
“那關于過去的，你都不記得了？”
“也許會有什么刺激我記起來吧，甚至可以通過我再次激活阿莉耶絲的思維。”
萊格斯搞混了，這種感覺很像在卡朋特遇見二零四零的感覺。
“我既是阿莉耶絲，又不是阿莉耶絲。”
秋風吹過萊格斯的頭發，穿過云層，掠過山林，萊格斯緊緊抓住阿莉耶絲的手。
救出蕾，救出鄧普西，和阿什莉再相遇！
然而裹挾所有人命運的暗潮，在這時候卻前所未有的兇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