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華陽宮里,顧俞被狠狠地扔在床板上,木頭的床板吱吱作響。趙子頤陰沉著臉,看向她的目光竟是流露出兇狠的意味。
“你還欠朕一個理由,為何要走?因?yàn)楹揠蓿揠逇⒘四愕挠H人,殺了那些追隨你的螻蟻?”
顧俞背上疼痛難忍,方才咔吧一聲,她的脊骨都要斷了。只是身上再疼也不不及此刻的趙子頤令她恐懼。
“你沒有,為什么要承認(rèn)?明明父皇和母后不是你殺的,明明阿嵐她們沒死,你為何不同我解釋?或者說,看著我可笑的來回掙扎?”
顧俞此刻全然拋下了所有,一切的一切,她已經(jīng)不能正常的思考。如今退路已斷,趙子頤必定會變本加厲,再想離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面對顧俞的質(zhì)問,趙子頤兀自笑起來,他走近,挑起一縷顧俞的發(fā)絲,繞在之間。
“因?yàn)殡抟纯矗愕男睦锸侨绾蜗氲摹H羰俏页蔀榱诉@個世界上你頂厭惡的人,你可會下的了手殺我。”
他在笑著,顧俞卻覺得毛骨悚然,下意識搖頭,“你病了,子頤,你病了。”
“不,朕沒病。”趙子頤雙手捧住顧俞的臉,在她的額上樓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我的阿俞,就如同我所料的一般,你是不會殺我的。可是你還是讓我失望了,我知道因?yàn)槭裁矗驗(yàn)殡弈菑U物一樣的六弟,你睡去的時候還在喊著他的名字。”
不可能!顧俞瞪大了雙眼。
怎么會,他對趙靈均……這絕對不可能。
顧俞啞然的模樣落在趙子頤的眼里讓他狂亂,他突然松手,從旁邊燃燒的炭爐里取出一把鐵釬。
鐵釬頂端是一個梅花瓣的形狀,被炭火燒的通紅。
顧俞本就因?yàn)樗麑⒆约簬У饺A陽宮而不是地牢感到疑惑,余光瞥見他手上拿的東西,一下子恐懼蔓延了全身。
“子頤!你要干什么!”
她恐慌起來,將自己縮成一團(tuán),不斷往后退去。她退一點(diǎn),趙子頤就往前一點(diǎn),直到她的后背貼上了墻壁,已是退無可退。
“阿俞……”趙子頤面上透露出期待,將鐵釬貼近顧俞的肩上,灼熱的氣焰燎的她肩膀開始灼痛。
“不,不要。子頤,你不能這樣……”顧俞哭喊起來,掙扎起來,卻被趙子頤一把鉗住了雙手。
他力氣忽然變得奇大無比,加之顧俞先前為了逃跑服下的毒藥未解干凈,此刻除了哭喊求饒什么都做不了。
淚珠滾落,滴在通紅的鐵釬上,發(fā)出滋啦的聲響。
很快顧俞便哭不出了,嗓子疼痛的發(fā)不出聲音。
“這是懲罰,阿俞,你答應(yīng)過朕的,不會離開。可是你食言了,就要接受懲罰。”
猛的,鐵釬被一下子按在她的鎖骨下面,刺啦的聲音,空氣中散發(fā)出皮肉烤焦的味道,顧俞痛的幾乎暈過去。
很疼,很疼……
轉(zhuǎn)瞬即逝的,在這樣的時機(jī),顧俞突然想看看趙靈均那雙笑瞇瞇的狐貍眼,這一瞬,在疼的要死去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或許在她心底,真的如同趙子頤所說,對趙靈均,有不該有的想法。
知道了,卻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她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等趙靈均凱旋歸來,說不定已是天人永隔。
胃里毒藥導(dǎo)致的絞痛如同剔骨抽筋一般,肩膀處的灼痛,昏迷前最后一刻,她無比的后悔和自責(zé)。
這大概就是對她最后的懲罰了。
罰她識人不清,沒有在更早的時候發(fā)現(xiàn)趙子頤的病態(tài),而是選擇相信他。
罰她量己不慧,錯怪了趙子頤,將自己親手送入囚牢。
罰她害人不淺,若是趙子頤對趙靈均有介懷,定然不會讓他好過。
罰她最后一刻,才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
大抵,這就是她的劫數(shù)。
一切因她而起,便就此結(jié)束,也好。
俞夫人死了,宮里上下縞素,靈堂設(shè)在六出宮的正殿處,當(dāng)朝陛下痛失所愛,悲慟不已,下令追封俞夫人為祈元皇后,享皇后待遇,葬入皇陵,牌位和畫像收置永安殿。
永安殿,是安置奉國歷代皇帝和皇后的宮殿,依照祖制,每代只允許一位皇后入駐。
這般舉動,領(lǐng)朝堂上下皆為震驚,更有先后氏族,極力反對,拿著萱皇后的身份威脅趙子頤收回皇命。
“朕的皇后,只阿俞一人。”
當(dāng)朝陛下,面對諸多怨言,道了這樣一句。
百官駭然,而后趙子頤更是以廢后要挾,才平息了眾怒。
只是這次,連一向忠心耿耿的丞相也有所微詞,緘口不言了。
史書所載,因禍水紅顏誤國之例不勝枚舉,趙子頤這樣不顧大局,顯然并非明君所為。
祭奠持續(xù)了六日,在俞夫人頭七這天,沒人注意到,六出宮的墻頭上,有兩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著正殿內(nèi)擺著的棺材。
借著月光,兩人的臉隱約可見,竟是顧嵐和姜恒。
二人自然沒死,卻聽說宮中俞夫人歿了,兩人不信,便親自潛入宮中來看。
只是,如此看來,是真的……
顧嵐淚如泉涌,攀著墻頭就要闖進(jìn)去,卻被姜恒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主子死了!她怎么會死呢?一定是哪個狗皇帝,我要?dú)⒘怂?
姜恒怕她暴露,闖出大禍,未等她說完便封了她的啞穴。
他朝殿內(nèi)細(xì)看,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那些守靈的宮人一個個也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
“我們先回去。”
姜恒不顧顧嵐的掙扎,靜止挾了她飛身沿著屋頂,離開了。
頭七回魂,趙子頤只身立在華陽宮中,深色晦暗,他按下一處機(jī)關(guān),地面上便打開了一個兩尺見方的洞口。
這座地牢他初繼位之時便建造了,當(dāng)時不知為何,或許是甚至想抓住的是向往自由的鳥兒,便怕她遠(yuǎn)飛。
顧俞就躺在榻上,宛如睡著了般呼吸均勻,卻連著十日都未醒了。太醫(yī)診斷不出,國師無計可施,趙子頤這才真的害怕起來。
床榻上,顧俞的面色蒼白,趙子頤握緊她冰涼的手,萬金之軀跪了下來,臉貼著她的手背。
“阿俞,你別騙我了,我原諒你了,快醒來吧。”
“你為何還不醒,我說了,我的皇后只會是你,你若醒來,要我答應(yīng)什么都可以。”
“……”
萬眾敬仰的一代帝王,如今卻成了這幅模樣。恐怕百官如何也想不到趙子頤會因?yàn)橐粋€女人變得這樣卑微。
他跪了許久,也說了很多,只是不管如何,榻上的人眼皮都未動一下,好似恨極了他。
其實(shí)他說的話,顧俞都聽見了。
不知為何,當(dāng)她意識恢復(fù)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或許是那毒藥的作用,她現(xiàn)在就像一副有思想的死尸。
上天再次讓她逃過了一劫,沒有收了她的性命,卻讓她生不如死。
聽著趙子頤的話,她很想坐起來,同他說她沒有恨他,可以的話,她想離開,去一個誰都不認(rèn)識的地方,平平淡淡過完剩下的時日。
只是,她動不了,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