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集群意識’這種東西的存在啊。”程遠驚訝地感慨道。

此時，橙喵正在小河邊與大青討價還價。橙喵一邊蹦來蹦去一邊勸說大青多分幾百條魚給小鎮，她表示小鎮最近實在是太缺信息點用了，而大青的魚群在廣闊的大海中游了好久，一定積攢了好多的信息點……也不知道明明是淡水魚的青魚為什么會游到海里去，也許是因為品種不同，或是橙喵口中的海洋只是一個巨大的湖泊吧？程遠心想。

大青的身體閃爍了幾下，隨后在小鎮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它答應了這個請求。不過相應地，它希望小鎮為魚群多提供兩成的食物，小河中可以吃的東西不是很多，龐大的魚群洄游到這里時早已饑腸轆轆。

小鎮的眾人很痛快地答應了魚群的請求。畢竟小鎮雖然人口不多，但是面積卻不小，四周還有大量可以開墾為農田的草地。與小鎮急缺的信息點相比，小鎮的物資與能量儲備相較來說都是比較豐富的。

雙方各取所需，大家對這次交換都感到十分滿意。隨后，鎮民們將一排排裝滿了食物的小車推到了河邊，而橙喵則流著口水拿起了釣竿。

“等……等一下！”程遠驚訝地出聲發問道。隨后青年又覺得不妥，于是他又壓低了聲音詢問依靈：“這樣真的好么？大青是由魚組成的啊，它為什么會同意將自己的一部分身體交換出去呢？”

在這一瞬間，兔子們的身影在程遠的腦海中閃過，之前的困惑再次浮現在他的心頭。

不想，盤旋于空中的強大意識注意到了程遠的話語。隨后龐大的魚影微微轉過了身形，它饒有興致地問道：“這位小友，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們會不同意這次交換呢？”

“因為……”被嚇了一跳的程遠定了定神，隨后他壯起膽子說道：“大青先生您看，那些魚似乎并不是全都愿意被抓走啊。”

此時，橙喵用力地甩動著釣竿，一枚閃著金色光芒的魚鉤飛出，幾條青魚躲閃不及，它們被魚鉤散發的光芒捕獲。

“要死啦，要死啦！”被抓住的青魚吵吵嚷嚷。

“救命啊，這劇本和說好的不一樣啊，大青你坑我！”

“嗚嗚嗚，魚不想被吃掉……誒魚剛才在想什么來著，對了，嗚嗚嗚，魚不想被吃掉……”

“大青啊，幫我把孩子們調到又安全又有食物吃的中層圈去吧……”

撲通撲通，幾條青魚落在了岸邊鎮民們早已準備好的水桶中，它們或認命或不甘地蹦來蹦去。程遠看了看桶中的魚，又抬頭疑惑地望向大青。

空中的魚影微微地點了點頭，隨后它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確實，幾乎每一條單獨的魚都不愿意被抓走，但是當我們整個魚群作為一個整體時，我們卻又做出了相反的決定。”

程遠有些不解。

“用你們人類的思維方式來說的話。”見程遠有些疑惑，大青便舉了一個例子：“假設你現在在一片荒漠中前進，四周沒有食物，這時你發現面前有一株野菜。拔下它可能會讓你的手指流血，這株野菜的味道很苦，吃下去后你的胃會不舒服，但是它能讓你填飽肚子。那么你會不會吃掉它呢？”

程遠猶豫著點了點頭，如果是他的話，為了活下去，他應該會吃下這株野菜的。他也有些理解了大魚想要解釋的內容，對于它來說，每一條魚就像人身體中的一個細胞，一個器官一樣，它的思維模式與每條單獨的魚都完全不同。

“對于我們來說，道理也是一樣的。”大青微微地轉過了身：“你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拒絕這樣做，但是當你作為一個整體時，你最終很有可能會做出一個不同的選擇。”

此時，小河邊的鎮民們正將一車又一車的食物拋灑進小河中。無數的青魚圍上前來，爭搶著從天而降的糧食和菜葉。

“可是……這些魚都是有意識的啊！”程遠爭辯道：“它們和我們身體中的細胞不同，我們身體中的細胞又沒有意識，它們只是聽從我們大腦的指令去做這件事而已。”

“真的是這樣的么？”大魚用有些奇怪的音調回答道：“但是你確定，你身體中的細胞、器官沒有意識么？”

程遠猛地一愣：“應該……沒有吧？”

望著面前的魚群，程遠突然對自己的答案感到有些沒底。面前的魚群中，既有P4階的強大又聰明的鰻魚，又有P1階的稀里糊涂的草魚，還有很多正在牙牙學語，甚至連開靈期都沒有達到的小魚。意識與無意識的分界，究竟是什么？程遠突然感覺有些不確定了。

“或者我們再舉一個例子吧。”見程遠有些動搖，大青又用奇怪的語氣追問道：“你覺得，你自己有意識么？”

這下程遠終于聽出來了，大魚的這個語調代表“調侃”。不過大魚的這個問題把他嚇了一跳，他立刻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當然有啦！我們現在不是正在對話嘛，沒有意識的人怎么可能會聊天呢？”

“但是我們也可以認為，我們并不是在和你交流啊。”大魚仍然用調侃的語調回答道：“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的話，在我們面前其實只有一個有意識的個體，而這個個體并不是你。”

程遠再次愣了一下，他想了想后說道：“那這個人是……如果按照實力來說的話是橙喵？如果按照地位和資歷來說的話，是趙老爺子或者王老爺子？”

大青緩緩地搖了搖頭：“都不是的，我們所說的這個‘有意識的個體’，就是‘你們’。”

清晨的朝霞逐漸變得明亮了起來。小河的河岸上，橙喵正在興高采烈地甩著釣竿，鎮民們向河中大把大把地拋灑著食物，不少鎮民們借著這個機會和河中的青魚聊起了天，分享著各自的見聞。在遠處的河畔，程遠能夠依稀地看見人群，小鎮的其他幾大家族也到了河邊，他們正在另一個地方和身體龐大的大青打著招呼。

農場中的動物們也來到了河邊，一群小鴨子望著河中的小魚“嘎嘎嘎”地叫喚著，它們想下河去卻又有些不敢。身穿一身潔白連衣裙的少女天天正面色通紅地朝著河面鞠躬請求著什么，小小的兔娘拉比不知什么時候也到了附近，她的背上背著一只比自己還要高的大兔子。

在所有人的正上方，巨大的魚形虛影正在空中盤旋。

“在我們的眼中，這個‘有意識的個體’，就是'你們所有人'：一個和我們相同的，由所有小鎮人類與動物居民所組成的集群。”望著岸邊呆滯的程遠，空中的大青用低沉的聲音緩緩地說道：“和我們的身體中一條小小的魚一樣，你其實只是這個‘個體’的一小部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