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孟子。

“聞殺不食，見殺不食，自養者不食，專為我殺者不食……愛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了凡四訓》。

“如果沒有肉吃的話，汪會死掉的。”——大狗柯基。

——

程遠喘著粗氣從夢中醒來。

“誰再說小天鵝蛋有治愈人心的功效，我就和誰翻臉。”程遠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自言自語道。青年小心地坐起身來，并輕輕地拿開了床邊的一枚正在散發著瑩瑩白光的小鳥蛋。

這兩天來，他一直對買兔子的那件事感到耿耿于懷。程遠覺得，如果他沒有提出要加一餐肉的話，小兔拉比或許就不會因此失去她的一位朋友了。

然而，大狗卻對此有著不同的觀點。

“雖然很遺憾，但是身為食肉動物的我們如果不吃肉的話，就會因為營養不良而死掉的！”大狗的話在程遠的腦海中響起：“如果小鎮的保衛者都趴下了的話，誰來保護兔子們呀，到時候它們的命運只會更悲慘。”

然而，這個道理雖然聽上去沒有問題，程遠也并不是什么素食主義者，但是他就是覺得心里十分的煩悶。

睡不著覺的程遠走下床，打開了房間內的掛燈。望著空中四散飄飛的光點，青年陷入了沉思。

人們不可能無中生有地變出食物來，因此，人類的每一頓美餐背后，都伴隨著小動物們的哭泣。有些人會為此于心不忍，因此有些君子選擇了閉上眼睛，有些高僧選擇了終身食素。他們的出發點或許是好的，但是自然規律并不會因為幾個人的行為而改變。君子們在被一遍遍的刁難后被描繪成了偽君子，而飲食營養不均衡的高僧們得了嚴重的結石。

大自然的規律就在那里，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如果換個說法來講的話那就是：在自然界中，一切存在都會自發地朝著“平衡”的方向去演變，水會從高處流向低谷，灰塵會逐漸鋪滿房屋，而生命若無外界的負熵補充，也同樣會慢慢消亡。

因此，生物為了活下去，它們就必須做出與自然規律完全相反的舉動。為了生存，生物需要主動利用環境，為自己積累更多的物質、能量與有序信息，哪怕為此吸收掉明亮的陽光，攪渾清潔的水潭，甚至掠奪其它生物的身體與生命也在所不惜——它們只是為了活下去。

程遠默默地坐到了房間內的小桌旁。

然而，人類還是會為其它生命的逝去感到愧疚。雖然這或許僅僅是因為基因中殘留的“不要浪費資源”的本能，但是當各種各樣的本能與記憶疊加在一起時，人類感性的一面便出現了，它使得人們在追求自身強大的同時，又有了別的目的與意義。

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程遠不是哲學系的學生，他解答不了這個世界的終極問題，他只是不甘心。

這個世界確實不是完美的。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生老病死。無論人們祈禱得再虔誠，也不會有神明憑空而降，賜予人類永生。

人類的力量是有極限的。一個人再怎樣努力鍛煉，他也無法僅靠肉身掀翻坦克，更不可能逆轉重力飛翔。

這個位面確實不是公平的。

王老爺子散盡了積蓄創辦了學院，讓小鎮上的每個人，每只動物都擁有了修煉與學習的權利，然而，僅僅是最低的成本價格，還是有很多家庭承受不起。

據課本所說，人類自身的實力上限是P5階。但是稍有注意的話便會發現，小鎮幾大家族的子嗣大多都擁有P4，P5階的實力，而普通的P3階鎮民們卻只好在二十五歲生日來臨之時停止了學習，轉而將“三歲看大，七歲看老”的希望寄托給了下一代。

并不是有人在剝削小鎮鎮民。程遠早已注意到，依靈一直在盡力地資助鎮民們，橙喵則是晚出早歸地去小鎮附近的原野和山林中收集信息點，但是她們平時卻連一條魚都不舍得買。也不是小鎮鎮民們只知索取不知回報，鎮民們和小動物們的表現，程遠都看在眼里了……

所有人都很努力，然而僅此而已。

一團霧靄從遠方緩緩飄來，坐在桌前的程遠翻開了書本，他的心中有團不甘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清晨。

隨著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橙喵在小院中現出身形。

“大青來啦！我們去找它討幾條魚吃吧！”貓娘一邊分別敲著依靈與程遠的房門，一邊興高采烈地喊道。

依靈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了房門，然而程遠的房間里卻遲遲沒有動靜。

“阿遠喵不要躲在房子里做壞事啦，趕快出來嘛喵！”見程遠遲遲沒有反應，心急的橙喵無視依靈的攔阻，直接用程式打開了程遠的房門。

隨后，二人驚訝地發現，披著一條灰色圍巾的程遠伏在桌上沉沉地睡著了。而他的面前，擺著一排排熒光閃閃的硬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