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的小白兔切開都是黑的！”程遠的身體不自覺地縮了縮，隨后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身后的依靈。

沒辦法，小小的兔娘拉比雖然腦袋還夠不到程遠的胸口，但是人家可是P4啊！單從數(shù)字上來看，一名P4的能力值是P3的一千多倍，而一名P3的能力值又是P2的一千多倍，然而現(xiàn)在的程遠離P2還差得遠。這意味著在拉比的面前，可能幾百萬個程遠加在一起都不夠看的……

當然，依靈不久前也向程遠解釋過，單純的數(shù)字比值并不完全代表戰(zhàn)斗力的差距，這一點打個比方就清楚了：

想象一下，游戲中如果有一名小兵，他的生命值是1，攻擊力也是1，那么可以設(shè)定他的戰(zhàn)斗力是2。現(xiàn)在又有一名武將，他的生命值是10，攻擊力也是10，這樣可以設(shè)定他的戰(zhàn)斗力為20。但是很顯然地，這名武將并不能抵擋10名戰(zhàn)斗力為2的小兵的圍攻……除非這位武將擁有群體攻擊的技能，能夠?qū)⒐袅ζ椒值蕉嗝”砩希@樣的話他剛好可以和這些小兵同歸于盡。

當然，情況反過來也是有可能的。如果這名武將有幾點能力值分配在了“遠程攻擊”上，又將幾點能力值分配在了“速度”和“體力”上，那這名武將在戰(zhàn)術(shù)合理的情況下，甚至能戰(zhàn)勝幾十上百名的普通小兵。

當然，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一名P4高手對于程遠來說，無論如何都是碾壓級別的存在。因此程遠覺得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他害怕就在他眨眼的時候，黑化的小兔拉比就會從店鋪后瞬間移動到他的身邊，并擰斷他的脖子……

想到這里，程遠又下意識地緊了緊脖子上的狗毛圍巾。聽大狗說，它已經(jīng)在圍巾上附加了兩個T4階位的防御程式，在遇到危險時，這幾個防御程式就會自動激發(fā)……大狗的實力應(yīng)該會比兔娘拉比強上一些吧？程遠有些不確定地想道。

“程遠你在想什么吶？”依靈見程遠畏畏縮縮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拉比的脾氣是非常好的，你沒必要害怕啦。”

“可是，她……”程遠有些不確定地看了看拉比消失的拐角。無論如何，他都覺得販賣自己同族這種事怎么想都不大對。

青年遲疑了一下后，壯起膽子向拉比離開的拐角緩緩挪去，他猶豫的表情映入依靈的眼中。

在程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依靈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她微微地垂下頭嘆了口氣，小聲說道：

“其實……月眠兔一族，很可憐的。”

——

程遠小心翼翼地沿著拉比先前離開的走廊移動著。幾個轉(zhuǎn)角過后，走廊到了盡頭，出現(xiàn)在程遠面前的是一扇虛掩的木門。

程遠屏住呼吸靜靜地聽了聽，還好，四周始終一片寂靜，并沒有什么兔子的慘叫聲或者柴刀切肉的聲音。

程遠輕輕地敲了敲門，但是過了半晌都沒有聽到回應(yīng)，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推開了木門。

門后出現(xiàn)的是數(shù)十段逐級向下的石階，走廊的墻壁也隨著臺階的向下延伸變得逐漸凹凸不平了起來，或者說，門后的路已經(jīng)不適合再被稱為走廊，或許應(yīng)該稱它為地道更合適。地道內(nèi)沒有掛燈或者火把等光源，只有空氣中四處飄動的星點散發(fā)出的微光，微微照亮著程遠略顯蒼白的臉龐。

“程遠啊程遠，你在作什么死啊！”程遠顫顫巍巍地吐槽著自己：“這種時候你應(yīng)該老老實實地待在依靈的身邊，買了兔子就趕快離開，不要節(jié)外生枝！”

不過，程遠最終還是沒能按捺得住內(nèi)心的好奇，他一邊用“依靈沒有勸阻他，說明這里沒有危險”這個理由說服著自己，一邊低下頭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地道——或許是由于小小的兔娘用不到的原因，這個隧道并不寬敞。

“老子又不怕鬼！”程遠一咬牙，強行走進了地道中，他身后的木門緩緩關(guān)閉。

二十秒鐘后，程遠連滾帶爬地撞開木門，回到了明亮的走廊中。

“程原！”程遠在腦海中怒吼道：“你在搞什么呢，突然出聲，把我嚇了個半死。”

“不是你發(fā)送的求助信號么。”程原一臉無辜地回應(yīng)道。此時，地球位面已是周日傍晚，程原已經(jīng)告別了家中的父母，踏上了返回工作城市的旅途。正當他坐在長途汽車的座椅上閉目養(yǎng)神時，他的腦海中突然傳來了程遠的求救信息。

“那你為啥要裝神弄鬼地發(fā)送什么‘何事驚擾本王’的語音消息？”程遠毫不客氣地回?道。

“誰知道你在地下通道探險呀！”程原反駁道：“我之前可沒發(fā)現(xiàn)我自己有這么膽小如鼠。再說，那地道里挺亮堂的，你怕個什么嘛。”

此時，地道口的木門還在緩緩晃動著，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在程遠的眼中，除了空中漂浮的光點外，地道內(nèi)一片漆黑。

程遠聞言愣了一下：“你能看得清地道里的東西？”

“當然了！”程原沒好氣地回道：“地道里的光線比你現(xiàn)在站的位置好得多了，有什么看不清的嘛。”

“啥？”程遠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那里明明一點光亮都沒有，你是怎么看見的……等等？”

他突然反應(yīng)了過來，程原“看”這個位面的物體的方式似乎并不是通過可見光，而是通過信息點中所攜帶的信息。而地道中雖然幾乎沒有光線，但是地下的信息光點濃度很明顯要比店里高出一截，所以程原才會覺得地道里的景象看起來反而更加清晰……或者換一個說法：地道里的信號更好。

程原顯然也很快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喃喃地說道：“那我這種觀察方式算是啥……紅外視野？全波段雷達？”

“你干脆把它叫做上帝視角得了。”程遠吐槽：“現(xiàn)在怎么說？我閉著眼睛鉆進地道里去，你幫我指路？”

“你還沒說你為啥要鉆地洞咧。”程原皺著眉頭回道：“我記得不久之前你不是還窩在妹子家里拼算路嘛，怎么現(xiàn)在突然畫風就變了呢？”

“哦，是這樣。”程遠聞言開始向程原解釋現(xiàn)在的情況：“我們現(xiàn)在正在市場的一家兔娘開的兔肉店里買兔兔……”

“等等！”程原突然打斷了程遠的話：“我突然感應(yīng)到了一股強大的信息波動，就在這個地洞里！距離大概是三千米……兩千米以外？”

程遠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他連忙小心地掩上了木門，然后一溜煙地跑了回去。

“你在干嘛？”程原覺得莫名其妙。

“小白兔可能快回來了！”程遠一邊跑著一邊心有余悸地回答道：“噓……保持靜默！”

地球位面的長途車上，程原一臉懵逼地睜開了雙眼：“……小白兔？什么情況？”

——

“謝謝拉比，真是辛苦了！”依靈又和回到店中的小兔娘互相抱了抱。

與此同時，程遠則張大了嘴看著拉比帶回的菜籃。菜籃中的青菜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灰色的大兔子……一只裝滿了整個菜籃的兔子！

程遠蹲下身來，輕輕地摸了摸籃中的大兔子。兔子的身體很溫暖，它的雙眼緊閉，胸口緩緩起伏著，仿佛睡著了一般。兔子的身體很健碩，皮毛也很光滑，一看就知道它非常的健康。只不過，它的體積實在是大得離譜。

“這這這……這只兔子有多少斤？”程遠一邊想著，一邊試著用力提了提面前的籃子……嗯，沒提動。

“有什么想問的嘛，大笨蛋？”耳邊的聲音響起，依靈和拉比一前一后地走了過來，少女早已看出，程遠的肚子中憋了很多的話。

程遠想了半天，然而他最后只是吞吞吐吐地問道：“這樣……真的沒關(guān)系么？”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沒頭沒尾，不過小兔拉比很快理解了他的想法。

“沒關(guān)系啦！”小兔用力地搖著頭。

接下來，小兔拉比向程遠輕輕地講述了她們一族的故事。

月眠兔一族，原先生活在西郊的荒野中，月出而作，月落而息。

兔子們的實力非常弱小，小兔子的戰(zhàn)斗力甚至還不到P1級別，即使是成年的兔子，它們的實力也很難超過P2。因此，弱小的兔子們成為了草原上的食肉動物們——尤其是狼——的最愛。

由于實力差距過于懸殊，一般只要兔子被狼發(fā)現(xiàn)了，就很難再有逃離的機會。雖然兔子跑得很快，但是對于P2、P3、甚至P4的狼來說，它們的速度并沒有任何優(yōu)勢。雖然兔子可以打洞，但是實力強一點的頭狼一爪子下去，方圓幾米內(nèi)的地洞都會被震塌……

還好，除非是實在餓得不行，大部分的獵食動物都不會對特別幼小的兔子出手，因此靠著強大的繁育能力，月眠兔一族艱難地在草原上存活了下來。

“我們在野外的同族們，很可能連一年都活不到，就會被狼群分著吃掉呢！”拉比有些傷心地說著：“至少，我們在小鎮(zhèn)里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活，每只兔子都可以活上好多年，而且吃住都不用愁……”

小兔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程遠有些說不出話來。原來是這樣嗎？小鎮(zhèn)為兔子們提供了保護，讓它們擁有了更好的生活與食宿條件，有天分的小兔甚至可以得到教育，從而獲得晉級甚至化形的機會。然而兔肉仍然是它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只不過，吃掉它們的一方，由狼群變成了小鎮(zhèn)的村民。

這樣……它們算是過得更好了嗎？程遠不斷詢問自己的內(nèi)心，但卻始終沒有得出答案。

“所以說大笨蛋你在拎菜時居然還想偷懶！”依靈的聲音打斷了程遠的思路：“那籃菜可是送給兔子們的！”

“我也不知道會是這種情況啊！”程遠有些懊惱地回道，緊接著，他的目光瞥到了身邊剩下的另一籃菜。他連忙吃力地將菜籃提起送到拉比面前：“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是這種情況。雖然價值不高，但這籃額外的菜就當成是賠禮……”

程遠的手被按住了。小兔拉比望著程遠緩緩地搖了搖頭。

“一籃菜換一只兔兔，這是定下來的規(guī)矩啦。”依靈嘆了口氣，將程遠手中的籃子接了過去：“如果你多送她們菜的話，她們也只能再送我們一只兔子作為交換了。”

程遠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心中開始覺得有些堵得慌，但又不知從何解起。

——

店門被推開，伴隨著悅耳的風鈴聲，依靈和程遠從小店中走了出來，小兔拉比在店門中向二人不斷地揮著手。

依靈邁著長腿大步向前走去，她的兩只手中各拎著一個巨大的菜籃，一個菜籃中滿滿地裝著各種各樣的蔬菜，而另一個菜籃中，睡著一只大大的灰色兔子。

亦步亦趨地跟隨著依靈的程遠頻頻回頭，但小店還是很快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小店內(nèi)，拉比默默地望著遠去的二人，如果仔細看的話，她的眼睛似乎比之前要紅上一點點。

此時，她的手指正緊緊地捏著一張相片的一角。那張相片上，一群小兔子正在草地上快樂地嬉鬧著，而在相片的正中央，兩只灰色的大兔子正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直到提著菜籃的二人漸漸遠去之后，拉比才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再見了，澤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