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我趴在窗前,看著窗外的行人。
“你說,看不見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我問坐在床上玩著手機的妹妹。
“很痛苦吧。”她脫口而出就是一句。
“如果還是個流浪者呢?”我說。
“那一定活不下去嘍。”
“那……”
我還沒說下去,就被妹妹打斷了。
“姐,你的腦子里究竟是些什么鬼,怎么問起這些東西。”她還在接著玩手機,好像是在打王者榮耀。
“你過來。”我叫她。
“打得正嗨呢!”
我走過去,奪過她的手機,在她哇哇哇的叫聲中將她拉到窗前。
“你看。”我指著窗外。
“什么?”
“那個沒打傘的人,什么也看不見。”
“哦,他可能是要回家了。”說著,妹妹試圖從我的手中搶過手機。
“不,他是個流浪漢。”
說完,我將手機還給了妹妹,她接過手機之后,在手里捏了一下,沒有打開,直接放在了窗臺上,然后和我一起,杵在窗臺上俯瞰著馬路。
我們一起看著路上的一個人拄著一根棍子,在雨中越來越遠,濕透的衣服,將他的瘦弱毫不保留地展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
“姐,我想聽聽他的故事。”
“那你的游戲?”
“不玩了,你快講吧,我挺好奇。”
我們就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在一抹抹干凈的綠色中落地。
“我是最近知道他的,他流浪到這里的時候,就看不見任何東西,我不知道他來自哪里,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好像沒有人清楚關(guān)于他的一切。他一直拄著一根棍子,就靠它敲敲打打試探著走路,他身上的那套迷彩服從來到這里就穿著,好像就沒有脫下來過。”
“他不會是個軍人吧。”妹妹突然說,然后將她拖在下巴上的雙手放下來,轉(zhuǎn)了個身,背靠著窗臺說道。
“我不知道。”
“哦,你繼續(xù)說。”
“他看不見東西,所以他的生活,就是在黑暗中當(dāng)中摸索。”
面對“黑暗”這個話題,我的心里總是會涌上一種不知名的情緒,我在大學(xué)的時候做過一個游戲,我體會過那種什么也看不見,還要完成一系列任務(wù)的感覺,況且我的游戲只是幾個小時,但是盲人卻要整整一輩子被圈禁在黑暗里,如果有人照顧的話倒還好些,可是對于一個流浪者來說,那得有一種怎樣的耐心和堅韌,才能一步步走下去,在這個他看不見的美好的世界里寂寞地生存。
“姐,想啥呢?”
“沒事。”
“那他吃的是怎么弄的,他看不見,又在流浪,怎么能夠吃飽。”
“有時候別人會施舍給他,還有一些飯店的老板,都會給他一些吃的。”我毫不猶豫地說道。
“常年累月呢?別人不會天天給他施舍的。”
我被妹妹的話問的沉默,是啊,別人不會天天施舍給他,那他……
窗外的雨下的越來越大,我似乎覺得,外面在下大雨,我的心里,在下小雨。
“姐,這樣的事情其實見得很多了,只是有的在匆匆一面之后就被我們忘記了,但有的也在心動之中被我們記住了,可是我們能怎么辦呢?”
“我的心里就是會難過,你不覺得他們很可憐么?”妹妹的話,我的心里有些認可,也有些反駁。
“階級差異,沒有差異就不是社會了,這個我們無能為力。”
“你懂得倒是挺多。”似乎瞬間,被妹妹帶進了另外的話題,可是我一時間又不知道怎么去評價。
“你想聽聽我的看法么?”
“嗯。”
“我們暫時是無能為力的,甚至很有可能一輩子都無能為力,有的事情,我們只能就這么看著,帶著心里的酸楚眼睜睜地看著。”
“我不想就這么看著。”
“不想看著又能怎么樣,你會現(xiàn)在出去冒著雨,將那個人帶回家里來,給他一頓飯么?你不會。”
我啞口無言,是的,我不會……
妹妹再次轉(zhuǎn)身,像我一樣用胳膊杵著窗臺,看著外面。
“你看,他又走回來了。”遠處的馬路上,他還是把棍子伸到前方,左右敲打著前行,可是他的身上披了一片塑料紙,手里還提著些什么東西,我看不清楚。
“他可以少淋些雨了。”我說道。
“我忘了是哪個電視劇里,有一句臺詞是‘一人一個活法’,這或許就是他的活法。”
我突然覺得,妹妹的境界要比我高啊,可是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的心里還是沒法平靜下來。
“你是覺得不該同情?”我的腦子一片混亂,竟然覺得妹妹有些鐵石心腸。
“不,你同情沒錯啊,當(dāng)然,你抱怨也沒有錯”
同情沒有錯,怨恨沒有錯,階級差距也沒有錯,或許什么都沒有錯,可是我找不到一種讓我的心情平靜下來的理由,那錯的到底是什么?
妹妹已經(jīng)拿著手機打游戲了,我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窗外的那個流浪漢一眼,然后走到穿衣鏡前,看了我自己一眼。
一瞬間,顧城的一句話涌上心頭: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