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他最后一個生日了，你們就順著他吧。”張煜箖這樣告訴保姆們。

我看著張煜笙將蘭花搬到飯桌上，在花盆前擺放了一雙碗筷，我的心又隱隱作痛起來。

強撐著笑顏陪他們吃完了飯，我帶上那顆藍鉆，默默走出了張家。

我身上幾乎沒有錢了，如果不是上一次追回來了王鉆和一顆藍鉆，我連一份禮物都買不起了。

可是，我該送他什么呢？女孩子的東西好送，可男孩子的……我幾乎跑遍了方圓百里所有的精品店，小雪的禮物我倒是買了一大提，可張煜笙的——我真的已經盡力了。

實在不行，只有給他買支鋼筆什么的了，天都要黑了，哪里有昂貴又精致的鋼筆呢？

正當我發愁時，一個討厭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龍濂。

我連頭都不想抬，只盯著自己的鞋子問道：“干嘛？”

“碰巧遇見你了。”

“讓開。”

“對不起，我為上次說過的話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

龍濂的態度很誠懇，他溫柔的聲音讓我愿意抬起頭正視他。

“我沒有時間接受你的道歉，也沒有時間記恨你，就算你是小雪的表哥，我和你之間也沒有任何關系，你明白了嗎？”

“你明明就在生氣！”

“我沒有。”我不想為他浪費我的時間，只自顧自的朝前走去。

“小雪病了！”

他的話讓我停了下來，我不會懷疑他的話，因為小雪的身體的確很弱。

“我現在要回廈門看她，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肯定會去看她，但不是和你一起，也不是今天。”我繼續向前走去。

“喂！她病得很重！”

我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為龍濂的呼喊，而是從前面的珠寶店里走出了一雙極其熟悉的身影。

顏岸……為什么哪里都逃不過你帶給我的傷害……

我想躲，可殷璃若脖子上那一顆珍珠，實在讓我挪不開腳步，漸漸地，他們終于毫無保留地出現在我眼前。

“言楠！你也在逛街啊！哎，這個就是你的那個‘朋友’啊？”殷璃若指著龍濂，我望著顏岸，顏岸只看著殷璃若。

“你好，我叫龍濂。”龍濂和殷璃若握了手。

“我叫殷璃若，這個是我老公，顏岸。”

這一刻，我真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你。

“龍濂，你們倆逛街，你怎么不幫言楠提東西啊？”

“哦，我來吧，反正你是買給小雪的。”

龍濂的手伸了過來，我在他觸碰到我的手時，狠狠甩開了他的手，連同所有送給小雪的禮物一起甩到了馬路上，“滾開！別碰我！”

我終究是逃走了，既然顏岸和我是陌生人，那殷璃若和我就連陌生人都不如了，我又何必再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強顏歡笑。

我真的累了，今天上午我還覺得我和張煜笙的生命太短暫了，而此刻，我卻開始怨恨自己為什么還要活著受罪。

我得不到，忘不了，就連躲也躲不開。

就算倒流了時空，他還是與我定下了永不相見的約定，他可以選擇死亡來遵守這個約定，他還可以相遇也不看我一眼來遵守這個約定，可我做不到他那樣的絕情，不論世事如何變遷，我都會把每一次與他的相見深深刻在心里，用于維持我的生命。

他不愿再添加有我的記憶了，他一定會忘記我的……

“如果這是最好的結局，為何我還忘不了你……”是龍濂的電話，我默默的掛斷，又給小雪打了過去。

“你還好嗎？”

“我沒事，姐姐不用擔心。”可小雪的聲音很微弱。

“明天就是周六了，我來看你。”

“那我一定等你。”

或許，該是我離開上海的時候了。

小雪，如果你的心除了張賀再也容不下別人的話，就讓我們相依為命吧。

看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糟了，張煜笙的禮物！

我站起身，悲傷的音樂又響起了，竟然是殷璃若。

“你在哪里？我想和你談談。”

“我在海天湖公園。”

“我就在附近，馬上過來。”

果然，二十分鐘后，殷璃若來到了我身邊。

“有什么事嗎？”

“對不起。”沉默了十分鐘，殷璃若只淡淡地回答了我這幾個字。

“什么？”

“對不起，我真想對你說一千一萬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遲鈍了，我應該早點看出來的，這樣，我就不會傷害你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的心事，卻唯獨顏岸不信。既然殷璃若都知道了，我們也必要再強裝朋友了。

“我的傷害不是你給的，你沒有必要和我道歉。”

“是嗎？如果我告訴你，我和顏岸已經登記了，明天就辦婚禮，你依然不會受傷嗎？”

“明天……”

“我剛剛問過顏岸了，問他為什么不和你打招呼，問他你為什么發脾氣，看著他難受的眼神，我才明白了一切。”

“那看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擾亂了你們之間的感情。”

“不！”殷璃若蹲下身來，雙手緊緊抓住護欄，“是我，是我擾亂了你們之間的感情，如果當初我沒有來探望他，或許今天和他登記的，就是你了。”

“你錯了，就算你不來探望他，在你失戀后，你能選擇的也只有顏岸而已。”

“呵，怎么，你也知道我那個大學里的男朋友嗎？”

“聽說過。”

“對啊，雖然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和顏岸確定關系，可他知道我流過一個孩子后，就和我分手了，和我斷的干干凈凈，你們都說他是渣男，可我的心，我的心，卻還是忘不掉他……”

“你都要和顏岸結婚了，還放不下那個渣男？”這個新的事實，讓我吃了一驚。

“我知道我對不起顏岸，我承認我答應和顏岸在一起是為了忘記他，顏岸對我如此寬容，為了我，甚至愿意放棄自己真正愛的人，可我卻一直都在利用他！有一點你說的對，我的前男友是不會原諒我的，所以，失戀后，我能選擇的只有顏岸了……我本以為，我愛過顏岸，顏岸也沒有交過其他的女朋友，只要我和他在一起，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忘掉那個男人！可是，可是，半年過去了，我卻一天比一天想他，我該怎么辦啊……”

又是一個悲傷的人，我原本以為殷璃若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原來她和我一樣，都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是，那個渣男不可能原諒她的欺騙，除了顏岸，還有誰能給她溫暖呢？

“你知道嗎？就在剛剛，剛剛，我看見他了，一開始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所以自己太思戀他了，可是，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才知道，真的是他。他和他的弟弟在一起，他看我的眼神，和以前完全一樣，還是那樣溫柔，可他卻說，‘聽說你要結婚了，就是你之前的那個男人，恭喜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我的消息，言楠，你說，他為什么知道我的消息？如果我取消婚禮，他還能回到我身邊嗎？”

“你在說什么傻話？你一定是看錯了！他的話才是真的！這個男人已經拋棄了你，他對你的從前這么介意，說明他一點都不愛你！”

聽了我的話，殷璃若失聲痛哭起來，“那他為什么要打聽我的消息？”

“也許他只是在同學那里偶然聽見的。”

殷璃若哭得更厲害了，我好羨慕她，也越來越憐憫她，這一刻，我對她沒有了任何怨意，或許，她一直生活在比我還要悲痛的生活里。

“我想離開顏岸了，我不想再利用他了，沒用的，沒用的……”

你不知道該怎么辦，我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我該勸你忘記那個渣男，還是勸你和顏岸離婚呢？

“對，我要和顏岸離婚！只有這樣，顏岸和你才能得到幸福！”

我目瞪口呆的望著她，我不敢相信，她能如此輕易的放棄顏岸，我不知道一年之前她和那個渣男的結局，我唯一知道的是，當車禍發生的時候，是她舍棄了自己的生命救了顏岸，她是為了顏岸而死的，她怎么會不愛顏岸呢？

“別傻了，那個男人不值得你為他付出真心，顏岸是一個好男人，你不應該傷害他。”

“顏岸愛的人是你啊，如果我嫁給他，一直利用他，才是對他真正的傷害！我根本就不值得他對我那么好！”

“我更不值得。”我望著天上的繁星，“有一點你必須知道，就算你選擇放棄顏岸，我和顏岸之間也不可能的。”

“為什么？”

“因為——”因為，我的身份。

“難道，顏岸說你是一位同性戀，說你只是把他當做一個走出同性戀陰影的試驗品，你愛的人是一個廈門的女孩，難道這是真的嗎？”

“半真半假，我從沒有利用過顏岸，從沒有把他當成什么試驗品——”

“我問你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

“是，我愛小雪。”對于小雪的感情，我是不會偽裝的。

“可你的感情，比我的感情，還要難以實現，所以，應該留在顏岸身邊的人，是你。”

“誰說的？你錯了，小雪也愛我。”

殷璃若跪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還有退路，你卻沒有了，顏岸是你唯一的幸福，你應該好好珍惜。一切都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只要你們結了婚，有了孩子，那個渣男自然而然就不重要了。”

“我就想問你一句話，你愛顏岸嗎？”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可是，為了讓殷璃若安心，為了讓她幸福，我只有撒謊了，可是，“我愛你”難說，“我不愛”更加難說。

聽說，人想撒謊卻開不了口的時候，閉上眼睛就會好很多了，我緩緩閉上了眼，花了四分鐘才平復了自己的心態，說出了我這一生最大的謊言：“不愛。”

“謝謝你，只有確定我不會傷害到你，和顏岸結婚，我才能減少一分罪惡感。”

“是我要謝謝你，幫我照顧好他，除了小雪，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殷璃若從懷里掏出了一枚鉆戒，這枚戒指的款式很特別，在星光下，顯得那樣璀璨奪目。

“這是那個男人送給你的戒指？你還留著這個干什么？”

“如果他知道我還留著這個，應該會很感動吧？可惜，剛剛遇見他的時候，我戴著的是顏岸送給我的戒指。”

我正要開口勸導她些什么，她卻突然站起了身，將那枚戒指遠遠扔進了海天湖。

“這樣，你很快就能解脫了。”

“但愿吧。”殷璃若望著湖水泛起的層層漣漪，“你明天能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如果我說不來，殷璃若還會相信我不愛顏岸的那句謊言嗎？

“我一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