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疾……

青雀忍不住心悸。

那是先王也有過的疾病。青雀見過先王垂死的慘樣，那是要命的疾病，也是……宇文家族的“天罰”。

生龍活虎閑不住的禰羅突卻不能舉動，真是十分殘酷。

看她出神，畫師們等了一陣，終于忍不住，小心問道:“侍讀，咱們這畫……”

“各位既然說這畫是解憂良藥，就請繼續(xù)畫吧。我并不想結(jié)識諸位，也不想見識《湖山記》。就讓咱們各盡其責(zé)，相安無事吧。伏愿陛下平安喜樂，萬壽無疆?！?

青雀合上畫冊，推回他們面前。

三人一聽青雀與他們達(dá)成了默契，連連感激:“多謝，多謝大人成全?！?

……

結(jié)束了與密探的交談，步出內(nèi)室，青雀發(fā)現(xiàn)能奔達(dá)并沒有離去，還在廊下坐著，正就著滿院月光，悠悠喝著一壺清酒。

如果沒有方才那場遭遇，青雀大概還會覺得這一幕有些養(yǎng)眼?？墒谴丝蹋@個外表清朗，內(nèi)里腌臜的人，只讓她感到膈應(yīng)。

“現(xiàn)在，請將軍告訴我吧。您這樣熱情地招待，又設(shè)計讓我知道這些要命的機(jī)密。究竟有何圖謀呢?”

能奔達(dá)放下酒壺，望了她一陣，笑道:“侍讀真是爽快。寧敲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看來，末將這回確實沒有找錯人。大人猜的不錯，末將正是為了巴結(jié)您，攀上天梯……離開這個地方?！?

說最后半句話時，他斂了容，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被誰聽見。

“將軍經(jīng)營此地甚有主張。怎么會想要……”

青雀話沒說完，就見他將食指樹在唇邊。青雀愣了一愣，改口道：“我如何能為你搭天梯?”

他站起身，對青雀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請大人隨末將回前頭去看看末將抓獲的寶物吧?！?

青雀蹙眉，不知這將軍又藏著什么幺蛾子。

......

她回到前廳，看見狐貍、左玄和清河已經(jīng)離了席位，全部下了堂，正在院里和……一匹馬玩耍?

清河騎在馬背上，嬌笑倩兮。左玄叉著腰看著，仍在目瞪口呆，連連搖頭。狐貍則輕輕撫著馬頭，一臉歡樂。

就著院中石燈籠的光，仔細(xì)一看，馬的模樣真把青雀嚇了一跳。

這馬健壯得出奇，比一般的要高大許多，身形像麋鹿，尾巴像牛，只有蹄子還算是馬蹄，更出奇的是，這馬周身長的不是毛，而是金紅色的魚鱗。鱗片映著燈火，閃著七彩光暈。再看馬頭上，竟然還長了一對鹿角？！

再看涂逸之的表情，歡樂里藏著幸災(zāi)樂禍。這哪里是馬，分明就是……

青雀這回可算知道涂逸之要來看的親戚是誰了。

“侍讀沒有看錯，此物正是仁獸麒麟。從洛川所出?！蹦鼙歼_(dá)笑著解釋，“這就是末將要獻(xiàn)給陛下的祥瑞?！?

……

一場小宴，吃得一波三折。三人回到客房，都已經(jīng)很疲憊。

飯也沒吃好，話到講了一堆。

狐貍嫌棄肚子里“缺了只角”睡不著，便讓左玄把包裹里從宓留帶來的“娘娘餅”拿出來，自顧倒了茶，招呼他們在廳堂吃了夜宵再睡。

因為沒有外人，狐貍也不像方才那樣裝扮柔弱風(fēng)雅了，甩開了腮幫子，吃得十分豪邁，邊吃還邊嘀咕:“這飯吃得老子餓死了。哪里是飯，分明是局?！?

左玄嘻嘻點頭稱是：“飯局，飯局嘛。原本就不是為了吃飽?！?

青雀見他這樣，隨口道:“上仙，老實講，您老人家總說自己是天生的倡優(yōu)。可我看您有時候的行動舉止，慷慨豪邁，倒是更像個攻城略地的大將?！?

一句話嗆得狐貍咳嗽起來，灌了一口水，方才穩(wěn)住了氣息，剜她一眼斥責(zé)道:“真是一張好嘴，拳拳到肉?！?

青雀不解他的話，十分訕訕，只能也掰了塊餅，邊吃邊扯開話題道:“您老到還有心思吃喝。那個長角的表兄怎么辦?”

狐貍舔舔蔥管長指，笑道:“我的表兄，你急什么?”

“哦?！?

青雀咽了口茶，垂首出神，沒精打采。

美味當(dāng)前，左玄見她竟然沒了吃貨的氣勢，有些驚訝:“青雀?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發(fā)燒了？”

“我沒事?！?

狐貍道:“他方才引你進(jìn)去說了些什么?可是鬧著心了？”

青雀沒有回應(yīng)。

左玄嬉笑道:“要不我們告訴你，我們是如何救了清河。你也把那里頭的故事告訴我們?”

青雀白他一眼:“我才不稀罕聽。應(yīng)該就是你和上仙聯(lián)手，用突厥宮女的尸體偷梁換柱，讓清河出了長安，又在這里改換名姓住了下來。”

“那你知道這個能奔達(dá)是清河的啥人?”左玄還想賣弄玄虛。

“左不過是親戚朋友。這種要命的事，不大好托付朋友連累旁人，就只有血親合適。這個人不是宗室，大概就是清河母族那一支的人了。據(jù)說清河的母親是漢人，因為嫁了宗室才被抬舉賜了鮮卑姓。所以這個將軍雖然姓賀蘭，其實也是漢人吧。”

左玄聽了，嘖嘖贊嘆:“了不得。這人長本事，會算了。”

“不過……”青雀蹙眉。

“不過什么？”左玄問。

“偷梁換柱這樣大的事。清河和她的娘家人為何會相信你們?而且我看他們的態(tài)度，甚至是那些副將，怎么仿佛都和你們很熟似的。”

“嗨?！弊笮鋸埖匾粩偸?，“沒辦法。上善天師面子大唄。”

青雀不理他，只狐疑地看著涂三。

狐貍笑笑不理會。

“他好像要把你表兄送回長安?！?

“恩，麒麟值錢得很。因為想要獨占功勞，怕被中間層層的上官給黑了，所以大概會狗膽包天，走捷徑，托你去說吧?！蓖恳葜畔铝瞬柰?，別有深意地望著她，“這樣是不是也成全了你呢？”

“成全我什么？”青雀不解。

“成全你修書一封…..一表相思嘛?！?

青雀聞言，陡然變色，沉下臉，放下食物，搓搓手道：“我吃飽了，先睡了?！?

說罷，丟下二人自回房去了。

“她怎么了？”左玄莫名其妙。

狐貍也斂了容，不悅道:“沒什么，你吃完了，也快滾回去睡吧。我還修煉一會兒，你別煩我?！?

“知道，知道。”

左玄嘴上這么說，心里卻道：“修煉個屁，就沒看見你像個正經(jīng)妖怪那樣練功打坐，整天吃吃喝喝，這會兒還不是嫌我吃多了，想趕我跑，這些餅一路可是我背著的，你到來吃頭一份。”

他站起身，迅猛地抓起一個餅塞到懷里，伸手要抓第二個，被上仙一記掌拍。

“留一個，那個貨這會兒賭氣，半夜要餓的，出來還能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