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默然。

想起這一年來，她雖活奔亂跳，笑笑鬧鬧地同他與左玄一起，捉妖、唱戲、吃酒、談天，似乎已經全然把在長安的經歷忘得干凈。

可是，也怪老妖怪的千里眼順風耳，讓他依舊能時常聽見、看見她在笑鬧之后，獨處一室，發呆的傻樣。

這種傻樣，真是很讓狐貍鬧心。

“何況我聽說，這里有好吃的猴腦。這不正好可以孝敬您老人家嗎？”青雀笑呵呵，想要結束尷尬的話題，“上仙您塞個牙縫，就夠凡人忙乎一輩子了。”

“先不要拍馬屁，我告訴你。情況不大對。那些劫我們上山來的并不是什么妖怪，只是群不入流的混混，估計你就能收拾得了。”

“他們不是妖怪，卻可能是妖怪的同伙幫兇，就.......”青雀訕訕一笑，“就像我和左玄一樣啊。”

“也有可能，不過我根本沒從他們身上聞到一點妖氣。這太反常了。”

“您老的意思是，與妖相處就會......“青雀下意識低頭，吸了吸鼻子。

狐貍笑了：“不用聞了，早與你說過，人妖殊途，就是染了妖氣，也變不成妖怪的。”

青雀有些失望，正要辯解，卻聽狐貍回復了嚴肅：“別鬧。來了。到底是什么東西，就快揭曉了。”

但聽外頭一陣吵鬧，果然是白大王回來，在嘍啰的簇擁下，進來“驗貨”了。

映著火光看見白大王，青雀才確信崔皓沒有說錯。

白大王真的是只白猿，身長七尺，遍體白毛，能通人言，還像模像樣穿了衣衫。

他見到這兩個“戰利品”，十分歡喜，立刻甕聲甕氣叫嘍啰們把她二人捉到自己洞府中。眾賊匪也十分起勁去抬兩個婦人，指望著妖怪大王能快點嘗完鮮，他們才好吃剩下的。

盡管見識過不少妖邪，程青雀還是被白大王的模樣驚到了。這個妖怪，在涂大仙的各種“食材”里確實算是個兒大的了。

更要緊的是，往常的妖怪總是喜歡變成人形，這位白大王卻還幾乎是野獸模樣，看起來就更加怪異。

涂逸之見過了這白猿，不屑地笑：“真倒霉。”

“怎么？很難辦？”青雀有些緊張。

她們被扔在白大王的石榻/上，當真如刀俎上的魚肉。

“你過來，讓我舔一下。”美人笑得嫵媚。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玩？”青雀氣得抓狂。

“玩個屁！”涂逸之十分不悅，“不是你多事要做好人嗎？我給你做個法，片刻之后你便可以隱身，等那大王進來。我來纏著他，你想辦法出去做好人，那窮酸的老婆應該就在后頭，你把她找到，也算沒有白來。”

青雀將信將疑，挪動身體，將臉湊到涂逸之面前。

二人唇齒相對，狐貍笑了：“舔這里么？”

他正要下嘴去親，青雀才慌忙反應過來，低下頭道：“額頭，額頭上好。”

美人伸出雀/舌，在她額上輕輕一/舔：“你記住，不能抹掉，抹掉，就破了法術。”

“恩。”

“你不必著忙，晚些回來。”

青雀以為他在客氣，便道：“我知道，救到了崔家娘子，立刻回來幫你。”

青雀十分嚴肅，狐貍卻嬉皮笑臉：“我可是提醒過你晚些來了，到時候可怪不到我。”

青雀不解，正要詢問，白猿卻已進了洞。

狐貍的好戲開始了。

“你得學著，嫵媚些。”

他給程青雀好好上了一課，讓她明白，什么才是一個女人應該具備的嬌媚。

面對白大王那恐怖的模樣，她欲/拒還/迎，梨花帶雨，扭扭捏捏，只把只白猿看得口水直流，墜入溫柔鄉中。

程青雀看到她這風/流婉轉，惹/火勾魂的模樣實在是又尷尬又羞恥。白大王已經完全中了狐貍的媚術，全然忘記一旁還有個風韻猶存的“嬤嬤”。

青雀小心移動身體，試圖逃脫，正惶恐時，美人已經一腳把她踹下了榻，還體貼地用法術斷去她手腳上的束縛。青雀小心翼翼爬出臥/室，把正喊得銷/魂的許靈兒扔在里頭，自顧去洞府外頭尋找盧氏娘子的蹤跡。

整個過程，那白猿竟然毫不知情，看來狐貍的隱身術是確有實效的。

青雀摸到門口，被山洞巖壁上突出的石頭掛住了衣袖。她雖被隱身，卻不曾換得爽利的勁裝，仍是裊裊婷婷深衣模樣。她嫌身上那身叮叮掛掛的衣衫十分礙事，便扯去了袖口和裙擺，變成短打。

洞口，映著火光，嘍啰們猶在吃喝，全把里頭許靈兒的喊聲當成了下酒菜，一邊吃一邊聽，樂得前仰后合。

匪寨不算大，不過幾個接連的巖洞并一些柵欄。那十幾個下山打劫的匪徒就算是寨里的主力部隊了。此刻，全都集合在白猿洞府前頭等著“吃剩菜”。

青雀見他們這興奮的模樣，恨得咬牙切齒。那白猿高大兇悍，雖穿了衣衫，卻獸/性難消，洞里受難的若不是涂大仙，而是真的許靈兒或是旁的女子，只怕不死也要賠上半條命。

這群助紂為虐的東西竟然甘心去做妖怪的幫兇，甚至還利用妖怪撈取好處，真是該殺。

不過，現在還不是處置這群人渣的時候，她還不曾尋到崔皓的妻子。

那群嘍啰果然沒有看見青雀，就這么由著青雀大咧咧離了前寨。

她往后頭的幾個破窯繼續去搜，發現都是匪徒們臭烘烘的住處，并沒有尋見崔妻。

不過在那些洞里，青雀還是有些驚人的發現。

原本以為這些嘍啰兵戰斗力不強，可是她卻在好幾個破窯里尋到了不少齊、周兩軍的正規裝備，其中有皮甲也有兵器，甚至還有一面戰旗，上書獨孤兩字，被賊匪拿來做了墊被。那分明是齊軍大將獨孤永業的旗幟。

賊寇竟然有本事劫持正規軍隊，繳獲這些“戰利品”?

青雀對白大王的手下有些刮目相看了。

不過那些強盜似乎不大會耍像樣的刀槍，所以白日下山打劫仍舊使的是爛柴刀、硬木棍，穿的還是布衣爛衫。

青雀沒有功夫細想，又尋覓了好一陣，因夜黑路生，不留神在北邊一個山坳里絆了一跤。

她起身看看絆倒她的東西，嚇了一跳，竟然是一個人頭……

準確的說是一個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