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菲姆家的電燈剛剛關上不久，燈泡上還留有余溫，靜謐的屋子里只有鐘表指針的滴答聲，那是時間流逝的聲音，屋子的主人葉菲姆躺在二樓的大床上進入了夢鄉，他也是剛睡著不久，是一個非常喜歡熬夜的大叔，床頭擺著一個由電子元件拼成的小人，螺絲帽組成的眼睛注視著房間內的一切，守護著自己的主人。

伊昊笙躡手躡腳地從窗戶翻進來，鞋輕踏在桌子上，隨后邁下去，葉菲姆沒有任何反應。

八個小時前，莉莉婭家墻外，伊昊笙和于可兩個人的影子被落日照到墻上。

“那個屋子里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我沒有看見任何跟汽車有關的東西。”

于可瞇著眼睛，她剛剛被伊昊笙強行從睡夢中喚醒然后就被拽了出來:“有沒有可能，莉莉婭并不知道什么是汽車，或者說‘汽車’這個名詞在她的認知中對應著另外的東西。”

“有這個可能，這個詭異的鎮長保持著兩百年前的樣貌，包括人們的必需品，也許他們的認知度也是非常落后的。”

“那該怎么辦呢？”

“今天晚上我去探查一下，如果有貨真價實的汽車，我們就有辦法回涅爾琴斯克。”

葉菲姆家的二樓，除了作為工作臺的木桌和一個寬床以外，只有一個小衣柜，沒有什么機械零件之類的東西。

伊昊笙走到葉菲姆旁邊，后者肚子隨著呼吸隆起下沉。

拿出一個小白瓶，里面有三毫升口服強效麻醉劑，能讓一頭成年非洲象睡上12小時，擰開蓋子直接倒進葉菲姆微張開的嘴里。

后者睜了一下眼睛，看見了伊昊笙:“你要干什么！！”

“1、2、3、4、5。”伊昊笙站在床邊，一秒伸出一根手指，還不明情況的葉菲姆直接昏睡過去。

二層是肯定沒有汽車的，至于一層，憑借白天來時的印象，好像也沒有汽車，只能去看看有沒有什么線索。

下樓到一層，伊昊笙把手機放在地上，打出散射光，整個屋子被白光照亮，和白天看的差別不大，只有一些電子配件和一些小機械品，連個車胎都沒有。

“會不會有地下室什么的。”伊昊笙開始檢查房子里各個角落，果然有個棕色的木板，但是它上面有把鐵鎖鎖住了，而且鐵鎖很光亮，應該是磨出來的。

“懶得拆了，轟掉得了。”伊昊笙一個微型電磁炮壞了，還有另一個，本來是固定在軍裝外面的，進這個鎮子的時候拆下來，剛才從莉莉婭家出來前又裝上了。

抬起手臂，一陣輕微的顫動，藍光一閃而過，木板中心就轟出一個大洞，果然是個地窖，伊昊笙把手機拿過來貼在腦門上，手機兩端伸出來很多道非常細的金屬觸手，其末端有強力吸盤，固定到皮膚上，手機就成了一個礦燈。

微型電磁炮還冒著白煙，伊昊笙爬下了固定在墻上的梯子，大概有三米高，往下走，機油味越來越重，落到底回頭一看，果然有輛車看上去挺老式的，前機械蓋支起來了。

檢查了四周，也沒有什么可以出去的通道，那這輛車就一點作用都沒有，很可能是葉菲姆自己在地下室組裝的。

葉菲姆睜開雙眼，他感覺全身無力，想抬起胳膊看看手表幾點，發現自己被捆到床上了，旁邊還有一個穿軍裝的青年翹著二郎腿坐在他的椅子上，旁邊還坐著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少女。

他忽然想起。好像就是這個穿軍裝的青年。在晚上他睡覺的時候進到他家。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們是誰？快把我松開！”葉菲姆劇烈地掙扎著，他看見窗外還亮著，應該至少過了一宿了，這兩個人肯定不是盜賊，如果是的話他們偷完東西早跑了，肯定是有其他目的。

伊昊笙仍然保持那個姿勢：“你不要誤會，我們沒有什么惡意，我只是聽說，你有一輛車。想借用一下而已。”

“我沒有車。”

葉菲姆的話剛說出來，就發現自己頭上已經被微型電磁炮頂上了。

“這東西我還不太能熟練掌控，把你頭不小心轟開了就不好了，我不認為你的頭比你地下室口的厚木板還結實。”

伊昊笙把葉菲姆綁上之后已經回去詢問過莉莉婭了，確實看見過葉菲姆在鎮子里開過車。

葉菲姆不知道微型電磁炮是什么，但他在那金屬里面感受到了死亡的寒冷:“我…我有車，在西山的一個山洞里。”他渾身發抖，恐懼貫穿了他的全身。

“那就好辦了，晚上就過去拿。”伊昊笙收起微型電磁炮，擁著于可的肩膀下了樓。

伊昊笙停下了腳步:“不管真假，咱們晚上讓他帶著去找他的車，本來我想自己看著他的，但是我這幾天實在沒怎么睡覺，頂不住了，我回莉莉婭家睡一會兒，這里麻煩你了，行嗎？”

于可看著伊昊笙淡淡的黑眼圈和暗黃的皮膚，有一些心疼，他這幾天確實沒怎么休息，一切的事情都想自己完成。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給他捆的那么近，跑不了的，你要是累了就去睡。”

深夜一點，鎮子里這幾天能避難的都避難去了，剩下的人不太多，這個點鐘，大街上更是沒有一個人，除了一個獨輪車上綁著的葉菲姆，以及推著他的伊昊笙和于可。

出了鎮子，一路走到葉菲姆說的西山，沒有多高，就是伊昊笙他們過來時過的小山，山上有人走出來的路以及針葉林。

伊昊笙把葉菲姆從獨輪車上放下來，解開了他腿上的麻繩，打開照明燈:“帶我們過去，耍花招立馬解決了你。”

葉菲姆實在是沒有辦法反抗，雖然他很愛他的車，但是性命更重要一些，就怕這兩個小鬼搶了他的車還要了他的命。

三個人沿著山路走，二十幾分鐘后，葉菲姆停下了:“沿著這條小路走，就能看見一個小山洞，我的車就在里面。”

那是一條滿是針葉的小路，彎曲的直接環住那個小向斜山頭，山頭的那面就是山洞的所在地了。

伊昊笙保持著警惕:“你還是在前面帶路。”

葉菲姆在前面走著，繞到山包后面，果然有一個山洞，又寬又高，強光燈照進去，都照不到盡頭。

山洞很深，但是很規矩，像是后來又經過人工開鑿過，葉菲姆走到最里面，伊昊笙的強光燈才照到那輛車。

伊昊笙把車進行一番檢查，雖然是二十年前的老款車型，好在還是燒水反應的發動機。

“這個應該是指紋的吧，打開它把我的指紋錄進去。”伊昊笙解開了葉菲姆綁在手上的麻繩。

“好的。”葉菲姆仍然是有反抗的心卻沒反抗的膽量，只能乖乖照做。

車門打開，伊昊笙在主控他錄入了他自己的指紋：“于可，過來上車。”

“大叔，車我們開走了，這個東西給你。”伊昊笙從內兜掏出一顆鉆石，遞給葉菲姆，“這塊鉆石值五六萬盧布，夠你買輛新車了。”

車窗自動關上，發動機開始轟鳴，葉菲姆大叔目送自己的車開出了山洞。

“誰要這種玩意…”葉菲姆重重的把鉆石扔在地上，嵌在土里，隨后自己跪在了地上，流下了眼淚：“你們奪走了我最重要的東西…”

駛出山洞的轎車上。

“咱們兩個要去哪呢？”

“去莉莉婭家拿些面包牛奶什么的，然后向涅爾琴斯克進發，羅羅姐在那里等著我們。”

“羅羅啊，我好想她，咱們快出發吧。”

哈巴羅夫斯克，伊梅尼拉佐區，解放者廣場。

這個廣場南北長1000米，東西寬500米，可以容納120萬人集會，從東北亞共和國成立以來就開始修建，今年二月份才竣工。

廣場中心是面向四個方向的四個高達十米的雕像，面向西方的是列昂尼德·伊萬諾維奇總統，他在四座雕像中體型最大，身高最高，一頭卷發，眼眶深邃，雙手負于身后。

面朝南的雕像是宗漢副總統，唯一一個漢族面孔，五官沒有那么立體，中分的發型，國字臉，雙臂張開呈擁抱世界的姿勢。

面朝北的雕像是尼基諾·尼古拉耶維奇副總統，到肩上的中長發梳成背頭，略有些瘦削。

最后一個面朝東的雕像是阿納托利·埃德蒙多維奇副總統，兼任陸軍元帥，唯一一個穿軍裝的雕像，手指指向東方。

廣場的北面有一個高達五十米，寬三百米的龐大建筑，像一座堡壘一樣，方形結構，上方有廣闊的平臺，是領導人每次重大集會所在的地方，這座建筑名為“前進宮”。

國慶大典馬上要開始了，提前預定參觀的公民涌入解放者廣場。

前進宮頂層平臺，列昂尼德和宗漢、阿納托利以及三軍副元帥維克多在交談些什么，尼基諾副總統靠在墻角抽煙。

梳妝室內，一位美艷的少婦坐在圓框鏡前檢查自己的配飾，她身著一身腥紅長裙，露出雙肩，身材十分纖細，皮膚白皙滑嫩，她是總統夫人，列昂尼德的妻子唐瑤玨。

“母親這一身衣服比去年的那個蠢綠色的好看多了。”唐瑤玨身后穿正裝的少年看著鏡子說道，他是列昂尼德和唐瑤玨的長子伊萬，今年17歲。

“媽媽……”另一邊同樣穿著正裝打著領結的小孩是次子弗拉基米爾，東北亞共和國成立的前一個月出生，列昂尼德把他起名為弗拉基米爾，意為“擁有全世界”。

“好了好了，我們出去吧，國慶大典就要開始了。”唐瑤玨拉著弗拉基米爾的手走到了外面，幾位領導人紛紛行禮。

“呦，弗拉基米爾，讓我看看你又重了沒？”尼基諾把煙頭扔在昂貴的地毯上，掃地機器人馬上把它收走了。

“才不要你抱呢。”弗拉基米爾撅著嘴，他最討厭煙草的味道，如果有人在他旁邊抽煙他就會劇烈咳嗽。

“哈哈，不讓我抱打你屁股哦！”尼基諾伸出手臂跑向弗拉基米爾，后者立馬躲在了父親的后面。

“好了別鬧了，咱們到平臺上吧。”列昂尼德發話了，尼基諾也就沒再干什么，幾位領導人走到平臺上，底下的群主歡呼聲如山呼海嘯一般涌來。

列昂尼德站在中間，機械擴音器從平臺橫檔上伸出來，到他的嘴前面：“今天大家來到這里，歡聚在這前進宮下。”底下公民紛紛收了聲音，靜聽總統講話。“三年前我們經歷了無數磨難，推翻了那個毫無人性的政府，我們進行了經濟建設，科技創新，過得比以前要好得多，但是我們的孩子，兄弟，都被那該死的法案關在了鐵匣子里面！他們本來擁有真正的人生，擁有自由，但東盟和西盟不讓他們擁有這些，人類人口爆炸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再執行法案，我們失去的東西，要親手奪回來！”，列昂尼德舉起右拳：“人生而自由平等。”

“自由平等！”

“自由平等！”

萬民齊呼，聲勢滔天，十二響禮炮齊射，三架空軍第七代瓦-13戰斗機從前進宮北邊隆隆飛來，“瓦”代表瓦西里航天局，瓦西里是空軍元帥費奧多羅·瓦西里耶維奇·葉戈羅夫的父親瓦西里·伊里奇·伏羅希洛夫。原東盟傳奇飛機工程師，世界第七代機的引導者。

三架瓦-13向空中發射數枚特制彩花彈，接觸到發射出的兩米后就炸開，五顏六色如絢麗之花，一朵牡丹，一朵玫瑰，一朵火炬姜……國慶日閱兵正式開始。

涅爾琴斯克，希爾金斯基區，高速公路的出口不遠處，停著一輛海藍色特斯拉zero-B，流線型車身充滿運動感，特斯拉公司是目前所剩不多的還利用電力為動力的汽車，現在大部分汽車已經是水姐燃的發動機了。

特斯拉zero-B發動機蓋上靠著一個女孩，嘻哈墨鏡，露臍T恤衫，下身皮褲帆布鞋。

伊昊笙把車從高速公路開出來，在特斯拉zero-B旁邊停下了，于可先下車，那個女孩摘了墨鏡，向這邊跑過來，直接在于可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羅羅姐……”于可害羞得臉都紅了。

“這么久沒見你，讓我親一下不應該嗎？倒是你這個混蛋。”蘇郁羅逮住了從車里出來的伊昊笙。

“糟了，她要發火了。”但是伊昊笙已經跑不掉了。

“你讓可可陷入那么危險的環境中，稍有閃失，后果會怎么樣？不過還好你還算夠聰明，知道怎么脫身。”蘇郁羅揪著伊昊笙的頭發，后者感覺頭皮都該被拽下來了。

“行，行，是我錯了，先放開我。”伊昊笙抓著蘇郁羅的皓腕，怎么這倆女生都喜歡揪著頭發耳朵不放。

“哼，這次先饒了你，上車吧，車上準備衣服了，快把這軍裝換下去，雖然這里是東北亞的境內，但有人過來盤問還是有些麻煩的。”

“好，我知道了。”

伊昊笙三年前剛認識裴言時，蘇郁羅已經進入組織了這個由裴言創建的“求知者”組織，所有的執行者受裴言指揮，每次執行任務之后領取極高的傭金，每個人在組織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伊昊笙就是單純想掙錢養活自己和媽媽，至于于可，她還是擔心伊昊笙的安全，在知道前者在干什么神秘事情后，也找到裴言加入了組織，雖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但還是實力最弱的執行者。

窗戶開著個兩指寬的縫隙，涼風吹動了白色蕾絲邊的窗簾，屋子里只有月光，餐桌上用玻璃花瓶壓著一張紙。

房門被打開，樓道里的光照進來，伊昊笙和于可前后走進了屋子，感應到主人生物信息出現，客廳的燈自動打開。

于可又是直接撲到沙發上，在抱枕上蹭來蹭去，伊昊笙則是在冰箱里取了兩罐飲料，打開一罐，放桌子上一罐。

“奇怪，這封信是什么？”伊昊笙把花瓶拿起來，又拿起來下面的信。

“兒子：

這么多年來，咱們相依為命不容易，現在你也長大了，該獨立生活了，媽媽也有自己的事情，你要照顧好自己，咱家的房子前一陣我賣出去了，三天之內就會有人搬過來，所以你把東西收拾收拾，先住進學校里吧。

愛你的媽媽”

伊昊笙放下信，直接沖進媽媽的房間，打開衣柜，里面除了衣架，什么都沒有了。

“喂，這是……”于可也看了信，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件事。

伊昊笙嘆了口氣，走過來，躺在沙發上，仰著頭看房頂：“你可能不知道，她不是我的親生母親，大概是我三歲的時候和我爸爸結的婚，我也不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是誰，也不知道長什么樣子，我們家，名義上欠了很多錢，但是這三年里，我執行那么多次任務，賺的錢早就把欠款還上了，就是媽媽不知道，我也沒法告訴她……其實她走了我也不生氣，只是這個房子，是我爸爸留給我的，我現在有的錢好像不足以再把它買回來。”

“那要不要跟裴老師借一些？”

“不了，我不想欠別人人情，幫我收拾收拾吧，去學校宿舍住。”

“不用的，你住我家就可以了，你也知道我爸爸平均一個月回不來一次，咱們一塊先暫時住我家。”

“也可以，那就收拾東西吧。”

兩個人打包東西一直到后半夜，該拿的都拿上了，什么都收拾好了，連同對這個家的記憶一塊帶走。

“沃克（伊昊笙家AI管家），關燈。”伊昊笙站在門外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