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姒連驚帶怕地喊叫著朝侯文月跑了過去,哭聲響起:“文月!文月!讓你抓好我的手,你怎么松開了!”
侯文月的額角不偏不倚的正好撞在了一條長凳的角上,由于重力的原因,臉頰也狠狠擦在地面。她感到一陣劇痛,發出了一聲聲低沉窒悶的嗚咽,拼盡全力斷斷續續說了一句:“救……救我……”話音剛落,人就疼昏了過去。
京令一路緊跟著追了過來,見此情形,害怕的退后了一步,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本能的呼喚著李渡什,“小姐!你在哪里?你沒事吧?小姐!”
“侯姐姐!”李渡什跳下馬,幾步就狂奔而來,聲音顫抖,霎時淚眼模糊:“對不起!我不該逞能騎馬,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侯姐姐……”
她抬起侯文月的頭顱,觸目驚心的一幕映入眼簾,竟然有一根細長的鐵釘扎在侯文月的眼睛上方,殷紅的鮮血帶著絲絲鐵銹不斷滲出。待李渡什認真看清她額上的傷口,原本明艷的臉上不過片刻就全是淚痕:“快準備干凈布條,先拔釘子!”
方姒見狀趕緊命人找來數十方錦帕撕扯成條狀,和李渡什二人對視一眼,合力將釘子從她眼旁拔了出來,帶出的絲絲血液濺在地上,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陣血腥味,李渡什連忙用手帕緊緊壓住侯文月的傷口。
“啊……”隨著釘子拔出,侯文月疼醒過來,手臂微微抬了抬,輕撫上李渡什的手背。只見她空洞無物的眼睛順著眼角流下一行血淚,無聲得訴說著自己的痛苦。
“侯姐姐!你放心,我肯定能讓你活下去!”李渡什一下子握住侯文月的手,想給予她力量和安慰。
在這個世界上,二姐是她唯一的親人了,李渡什恨不得摔下馬車的是自己。這一刻,自責、懊悔、愧疚、心痛、難過,一起朝她涌來。
當鋪老板眼見事大,人命要緊,也顧不得開業了,連忙跟伙計忙前忙后的幫著照顧起來,又給她們讓出一間干凈屋子,便于救治。
江央捶胸頓足,如果自己在用力一點,說不定就能讓侯姑娘免于一難,她嘆了口氣,說:“馬車狂奔了一路,剛才又突然停的太猛,駛了一路的慣力太大了,侯姑娘坐的位置又靠外,所以才被甩了出來。”
京令跟當鋪老板要了清創藥和止血的白藥,一起遞到李渡什手中。一番忙碌的清創后,她強忍著淚水把白藥撒在侯文月的傷口上,又用白布條緊緊在她傷口纏了好幾圈。
方姒眼睜睜看著李渡什忙活,也不懂醫術,更幫不上忙,只能干著急:“她這傷口會不會落下疤痕?”
李渡什目光黯淡,連帶著身上的首飾都變得無光起來。她狠狠咬了咬嘴唇,大滴淚水隨聲而落,“侯姐姐的傷口雖然不算大,但是太深,又剛好在眼睛上方,落不落疤倒是小事兒,就怕……就怕她從此看不見了……”說完,她更是抱住侯文月哭得泣不成聲。
方姒聽言,難以置信的晃了晃身子,跌坐在椅子上:“這不可能,怎么會!只不過被撞了一下而已……”
床上的侯文月雖然無力言語,可李渡什剛才的話她聽的真切,心中滴血一樣懊悔萬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可眼下除了聽天由命,又能如何呢。她忍著劇痛的嘴角微微扯了扯,誰看得出的難受。意識跟著逐漸模糊起來,直到再一次疼昏過去。
“小姐!侯府的二夫人聽信兒過來了!”
門外,京令這一句,讓李渡什眼里充滿了希望,抱著侯文月的手臂輕輕顫了顫:“侯姐姐你聽到了嗎?你母親來了,你可要挺??!”
嗵的一聲門響,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趙氏哭喊著徑直朝侯文月而來,身后還跟著丫鬟和太醫。
只見趙氏一把拉起李渡什用力推到一邊,抬眼看見床上包了一頭白布的女兒,頓時一陣嚎啕:“文月啊……你要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可讓為娘怎么活?。∥脑掳 ?
李渡什聽著趙氏凄厲的哭聲,看她不斷晃動侯文月的身子,擔心掙開剛包扎好的傷口,便說:“夫人,我剛給侯姐姐上過藥,傷口已經包好,侯姐姐她……”
還沒等她說完,趙氏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她臉上,惡狠狠道:“別一口一個侯姐姐的叫著,我告訴你,你不配!你要真把文月當姐姐,會讓她變成這樣嗎?別以為你是李家小姐,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樣,我女兒要是好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趙氏罵著,氣急的漲紅了臉,看那架勢就要伸手去打。
李渡什站在趙氏對面,纖如弱柳的腰肢彎出一個畢恭畢敬的弧度,低著頭暗暗垂淚,好似謝罪一般,默默受著趙氏的責罵。
江央見李渡什受了委屈,也顧不得其他,伸手就抓住了趙氏將要落下的胳膊,辯駁道:“我知道夫人你心里難受,可又不是我們姑娘害她摔下馬去的!我們姑娘給她施救了半天,你不感謝就罷了,怎么還出口傷人?”
“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她……”李渡什拉拉江央的手臂,示意她不要管。
趙氏不依不饒,從鼻孔哼出一聲:“瞧瞧,原來李府的人這么沒有尊卑???傷人在先不說,還懂不懂什么是禮教啦?”
方姒一聽趙氏連李府都捎上了,柳眉緊皺,上前扶正李渡什的身子,一臉恨鐵不成鋼:“渡什你這是在干什么?別這樣,你有什么錯?”轉又抬頭看向趙氏,“文月受傷我們都很難過,您怎么說我們小輩都行,牽扯上李府干嘛?誰知道那馬今天為什么失控!你別冤枉好人!”
“好了!都不要吵了!病人現在需要安靜,既然都是為了病人好,就不能安靜一會兒嗎?”對面,一個上了年紀的太醫正細細地,謹慎地給侯文月把著脈。
以往,李渡什對自己的醫術毫不懷疑,可此刻,她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看著那太醫的每個動作和神色,仿佛是在等待審判一般。這個“審判”她多希望是自己誤診,但又心如明鏡:侯文月怕是要雙目失明了。
許久,那太醫松開了搭在侯文月手腕兒上的手,掃了眾人一眼,最終目光落在李渡什身上。
她屏住呼吸,惶恐地看著太醫,緊張得雙手指尖緊緊扣進了掌心,哭得紅腫的眼睛里露出幾分絕望。仿若太醫立馬就會說出一些令她不能接受的話,那些話像能馬上送她去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