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晌午,李渡什在院子里伸著懶腰,貪婪的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心情舒爽。
“才躺了幾天,你怎么就出來了,回去繼續躺著!”不知何時,松贊干布已經站在她身后。
李渡什幾步走到松贊干布面前,稍稍欠身,伸手相邀:“贊普——請里面坐。”贊普二字音調拉長,足盡少女的可愛俏皮。
松贊干布進屋一看,桌上擺著各類美食美酒,一碗熱馬奶已被喝去多半碗,于是道:“胃口挺好啊,看來你身體是真痊愈了,京令原先也是長安人,我看你們投緣,就將她安排在了你房里,你覺得她侍奉的可好?如果人手不夠盡管跟本王說。”
李渡什忙道:“夠了,我不喜歡身邊圍著太多人,不自在。京令就是一個沒長大的貪吃小鬼,我很喜歡。”
“貪吃小鬼……哈哈……”
這時,李渡什不顧松贊干布的大笑,忽然眼皮低垂,欲言又止,與剛才兩幅模樣,似有難言之隱。
“渡什,你怎么了,想說什么就盡管說,跟本王不必拘束。”
“你怎知我是長安人?”
松贊干布沉默片刻,略微有些無所適從:“本王……猜的,不光是我,藏宮里的人都知道你是長安人。”
李渡什倒顯得很坦然:“松贊,我的確是長安人,我的父親就是江夏郡王李道宗。”
“江夏郡王李道宗?”
沒等松贊干布反應過來,李渡什繼續說道:“贊普之前一直疑我身份,其實我也并非有意隱瞞,只是我患了失魂癥,記憶全無。”
李渡什一番話,直把松贊干布聽得驚了又驚,如果說方才還在意料之中,那現在絕對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并非不信,只是想不到李道宗找了十年的女兒竟然真的活著,并且就在眼前。
李渡什目不轉睛的看著松贊干布,期盼從他那里得到回應,又深知自己穩操勝券:“錦兒是我的乳名,失憶前原本想去大唐尋父,將到長安之際,不料在什涼河落水,幾經掙扎僥幸生還,恐有人暗中陷害,于是改名為李渡什。”
松贊干布不僅對她說的話沒有絲毫懷疑,還滿眼盡是憐惜:“沒想到你受過這么多苦,渡什,以后一切有我。”
果真如李渡什心中所料。
既然是李道宗之女,那肯定要回大唐,松贊干布想到這層關系,心中頓生不舍,原本拉著李渡什的手更緊了,神情中流露出一抹落寞,但還是關切的問:“那你這失魂癥現在治好了嗎?”
“時好時壞,有時使勁兒去想,也能想起些什么,但想多了就頭痛得很。”李渡什說著還用手捶了捶腦袋。
松贊干布把她捶打腦袋的手拿開:“你當年受過重創,得了失魂癥也在情理當中,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事在你心里打了個結,意識里自然會回避那段經歷。”
“贊普,其實我現在才說這些,就是想和你在吐蕃多相處些時日,可我終歸還是思念家鄉……”
松贊干布撓了撓頭,眼神炙熱,脫口而出:“渡什,我們瓊巴雖在邊疆,可生活并不比長安差,如果你不喜歡瓊巴,那我們可以換個地方,比如……去邏些怎么樣?只要你愿意嫁給本王,我什么都答應你。”他不想李渡什再受苦,更怕她回了大唐再也沒有機會。
李渡什并非無情,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一時間她被松贊干布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不知所措,磕磕巴巴起來:“瓊巴很好,邏些也好,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如果你能嫁給我,你絕對是本王最后一位妻子!”松贊干布眼巴巴的看著她。
李渡什聽他此言,將要喜極而泣一般,聲音微顫:“我怎么會不明白你的情意,只是婚嫁之事,在我們大唐向來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們中原女子就是麻煩,在我們吐蕃,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互相喜歡就能在一起。”松贊干布看她那模棱兩可的態度,心里著實著急。
“況且我與家人十年未見,還需將你我之事稟于父親……”李渡什說著,將身子背轉松贊干布,羞于直視。
松贊干布倒是樂開了花,抑制不住的傻笑:“嘿嘿……渡什,你說的是真的?”
李渡什抬了抬眼,轉又眼眸低垂,憂心忡忡的低喃:“與父親兄長多年未見,回去之后,不知道他們還是否認識我。”
松贊干布攬她入懷:“十年了,多少變了些模樣,不過血濃與水,你大可放心。”
聽著他撲通撲通的心跳,不敢看他真誠的眼睛。李渡什深感愧疚,無地自容,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等復仇之后就立刻回吐蕃兌現諾言,到那時定會毫無保留。
松贊干布用力將她深擁,嘴角彎出優美的弧度。眼前似乎已經浮現出她從長安歸來,順利成婚的景象:“我要為你在瑪布日山上修建一座布達拉宮,集宮殿、城堡、寺院于一體,我可以直接在布達拉宮處理政務,你也可以在里面誦經念佛。”
李渡什也跟著陶醉其中,咯咯笑起來:“你想的真長遠,等我回來定要在跑馬場上好好練習騎射,將之前輸給你的都贏回來!”
“那你可得好好練練,哈哈……”
“你敢看不起我!讓你小看我,讓你小看我……”李渡什一記記粉拳捶在松贊干布身上。
哐哐哐,門外響起一陣慌亂的敲門聲。布里庫提的貼身婢女在外面焦急的朝屋里喊話:“贊普,不好了,贊蒙痼疾又發,嘔吐不止!”
兩人方才的輕松立馬煙消云散,李渡什一個勁兒的催著松贊干布去看看布里庫提,他只好不情愿的出了門。
這邊,還沒走到門前,就聽見布里庫提哎呦、哎呦地叫喚個不停。松贊干布推門而入,只見她躺在床上無精打采,床邊擺得亂七八糟,細看之下,卻未有真正病危的跡象,瞬間明白了怎么回事,客氣的問她:“好些了嗎?”
“看到你來我就好多了。”布里庫提故作病弱之聲,柔柔的說道。
盡管是兩國聯姻的政治結合,布里庫提卻是無辜的。松贊干布上前摸了摸她的額頭:“怎么沒讓藏醫來診治診治?”
“不用了,臣妾已無大礙!”布里庫提看他整日對李渡什關懷備至,不免醋意橫生,這才裝病將他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