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卌九 敗者
書名: 明眸皓齒今何在作者名: 顧青研本章字數: 3057字更新時間: 2017-09-21 23:07:43
推開門,屋內的人聽見聲音轉了過頭來。居然是木櫟。
木櫟也是小小的錯愕了一把,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從容,笑道:“青荼妹妹,好久不見了。”
我也是扯起嘴角揚起了笑容,卻是滿腦子疑惑。她來這里做什么?心里不由得戒備了起來。
恰在此時,床上的青諾擰了擰身子,突然哭了起來,立刻把我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瑟兒急急忙忙過去哄了起來,木櫟看向我:“我們去外面說吧。”
“我也知道我出現在這里你一定會覺得奇怪。但是你放心,我是沒有惡意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眼中的警惕也沒有絲毫收回。她定了定,開始說起來。
“我爹,是王爺的家將,王爺去世后,軍心渙散,各方王侯各自為營,內憂外患。我爹在戰場上,組織了一批當初忠心耿耿追逐王爺的驍勇之士。繼續在邊境對抗晏紫的入侵。他們漸漸打出了名氣來,皇上也知曉了他們的功勞,將他們特批為先鋒隊,授予我爹先鋒之職,守衛在國家的第一線。后來不斷的有新人加入,也有一些新人很快就露出了頭角,這其中,最矚目的就是冷溪沅。”
“在我十四歲那年,正好是年關,爹在戰場上取得了一個不小的勝利,生生將戰線推到了三百里外,凱旋九州,被封為鎮國將軍,隨后特赦將士回家過年,因為冷溪沅是孤兒,爹也很喜歡這個小伙子,那一年,他便來到了我家過年。”
她停了下來,喝了口水。我也正好有時間消化一下她剛才的話,看來這其中,還是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仿佛陷入了一場浩劫。我的心里眼里仿佛就只有他了,他雖然在戰場上英勇無敵,可私下里卻確實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待人接物都溫柔的仿佛清風拂面。若說有什么不足,那就是他的眼里仿佛沒有什么能夠進的去,極度溫柔,也極度疏離,不多日后,他們再次離開,我卻從此一病不起,娘幫我尋了許多名醫,卻都無濟于事,因為只有我知道,這是心病。”
“一年后,我再次見到他。來不及欣喜,隨之而來的還有爹的尸骨。他帶著爹的遺體和手信去面了圣。不久后,詔書傳來,爹追封拓疆元帥,葬王陵。我被指婚給冷溪沅。而冷溪沅,則成為了新的鎮國將軍,也成了墨臻歷史上最為年輕的將軍。”
“我一邊難過,一邊欣喜。我猜想爹一定是臨死前也放心不下我,專門為我物色了一位如意郎君。喪事辦完一個月后,我就奉旨嫁入了將軍府。成婚后他待我依舊是那般溫柔,他悉心的照顧我,保護我。現在想想,那可能是我到現在為之最開心的一段時光了。他說他想快些要孩子,囑咐我每日喝保胎藥。我連著喝了半年,肚子卻絲毫不見動靜,恰逢此時,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已是到了燈枯油盡的時候了。”
“能隨著爹去,娘很開心。但她卻還是不放心的囑咐我,也許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簡單,爹曾經給他說過,冷溪沅,他絕不會把將位給了冷溪沅。處理完娘的喪事,我回到府里,想了許久,娘根本沒有必要在最后的時候騙我,而我所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他了。他再次回來,我便旁敲側擊的問了他爹的事情,卻沒想到卻把一切都葬送了。”
“他說的話,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他說,既然現在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了,我定然不能負你,你爹確實不是戰死的,而是被我殺了,他也確實沒有將你許配給我,可只有娶了你,我才能超越其他人,成為新的鎮國將軍。我就像是被雷擊中了般,無法將腦海里溫雅的冷溪沅和眼前的惡魔對上號,爹說他心狠陰險,一點都沒有說錯。我問他,你當真對我一點情意也沒有嗎?你不是還說想快些要孩子嗎?他如平常般笑著,你不會有我的孩子的,而且誰的孩子都不會有了。我對你好,就是想讓你喝下半年的藥,僅此而已。”
木櫟有些哽咽,這么多年過去了,卻依舊難過的令人窒息。我挪過身去,擁住她的肩。
“他再也不復當初的溫和,徹底的變成了惡魔。他不休我,把我當作一個泄欲的工具。我應該恨他的,可有時候愛就是可以把一個人變得那么蠢,那么不顧一切。我恨不起來,看到他我就恨不起來,哪怕我私下里想了多少置他于死地為我爹報仇的方法,看到他我就什么都忘記了,哪怕他與我只是逢場作戲,哪怕他只是利用了我。哪怕他告訴了我一切,我也什么都做不了,還在心底里殘存了一絲期待,畢竟他只有我一個女人。哪怕是塊石頭,時間久了也就捂熱了,我以德報怨,他也遲早會被感動的吧。”
“直到你的出現,這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看著我,我挑了挑眉頭。
“我本以為他是個無情之人,對誰都一樣。甚至一開始,我對你是同病相憐的感同身受。可后來,我發現,我們不一樣。無論出于什么樣的原因使得他那么對你也好,他確是對你有情。本來是無論他對我怎樣我都想著能夠感化他的平衡被打破了。我一日更甚一日的嫉妒你,甚至派人去行刺你。其實我一直都是執迷不悟的,直到冷溪沅劍指著我的心口,他說,我要是敢傷你一分,他定會讓我殺死不如,那眼中的恨厲,我明白了,他不愛我,我怎樣做都沒有用的。若我也遭遇了你的不幸,他定然也是無動于衷的。”
“終于他當上了皇上,再也用不著和我逢場作戲了,我就這樣被拋棄了,終是成為了一個棄子。其實我一直明白,就是不愿意接受,總是在騙自己,騙自己活在謊言里。其實沒什么用是吧?”她像是在問我,又像是自言自語,肩膀一抖一抖的,終于無聲的流出了眼淚。
發出聲音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真正的悲傷越難過越小聲,直至寂靜無聲,只有眼淚留下來。
這時候瑟兒哄好了孩子也走了出來,看著哭泣的不能自已的木櫟,輕輕嘆了口氣,在我旁邊坐了下來,繼續說起來。
“那天新帝登基,普天同慶,我也抱了青諾出去沾沾喜氣,將軍成了新帝,將軍府便已是過往了。雖說沒多少留戀,可總歸也是回憶,便去了那邊轉悠,無意間發現墻邊拐角里一個姑娘凄凄慘慘的蜷縮著。低著頭,也沒有聲音。本沒想著多管閑事,可總是覺得那身形無比眼熟,還是忍不住走了過去。”
“她恐怕已顛沛流離了幾日了。放眼城下,舉目無親,曾經熟悉的人因為將軍的原因不敢收留她,至多就是給她點銀兩。我實在是不忍,就把她帶了回來,總歸我是個沒有身家的人,何況木姐姐當年待我也還算不差。姐姐,你不會怪我吧?”她眼有些瑟瑟的躲閃,她自然知道我曾和木櫟有過節。話說到這里,就連木櫟的哭聲也低沉了許多,我擁著的肩膀也似乎有些發僵。
“不會的。”我頓了頓,“都差不多的人,互相扶持吧。”
我接過瑟兒遞過來的絹布,幫木櫟擦掉眼淚:“你自己也說了,無論他有沒有情,總歸是那樣對我了,他不僅毀了我,毀了我的孩子,現在還要毀了我的親人朋友,你說這一切又有什么分別呢?”
“青荼妹妹,那你是真的對他有情嗎?”木櫟抬起頭來,淚眼分明的看著我。
我應該直截了當的說沒有不是嗎?可卻又是什么擋著說不出來。這世間太多的問題,不是一個簡單的答案就能解決,更何況,這摻雜了感情的問題,我該怎么回答?我是陷入到他的甜言蜜語了嗎?對一個人好,行動勝過言語,可就像冷溪沅說的,我一開始就心存了戒備,縱使他不曾欺瞞我,我也不相信他。多少個夜里,我望著冰冷的夜色,身邊熟睡的他,一絲絲溫情就慢慢的爬上心頭。總是習慣讓人沉淪。
木櫟見我久久沒有說話,也是低下了頭去:“總是有的吧。”隨即輕輕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空氣突然像是初春的晨露般凝結了起來,隱隱的帶上寒冷,恰逢此時,房門被人叩響。
瑟兒走過去開了門,是探頭探腦的小二:“請問靜瑟姑娘,請問皇后娘娘是在里面嗎?”
木櫟聽到敲門聲就趕緊的躲到里間去了。靜瑟放了小二進來,他諂笑著過來準備行禮。
“不必了。宮里給你錢了?”
“皇后娘娘說的哪里話,您住在無終是我們的榮幸,哪兒還能收您錢呢?”
“我知道你收這錢是要上賬的,我不愿意為難你,靜瑟姑娘可能還要多住些日子,錢你都拿著那憑據去宮里取錢即可。”
“多謝娘娘,小的們一定把靜瑟姑娘伺候的好好的,就像伺候自己的親娘……”
“好了下去吧。”我打斷了他。